山村的白天总是比夜晚短,即使是六月天,下午五点钟刚到,太阳就已经开始慢慢西沉,但炽烈的热气仍没有退去,地面仍像被火烤过了一样,热气腾腾。
白翠芬穿着一件棉布翠花短袖衬衣,青黑色裤子,棉布鞋,将大门落上锁后,肩上扛着一个锄头,出门了。
她的身后,跟着安少敏和安少杰。
少敏手里拿着一个小的耙齿,少杰依然背着一个竹箩筐。
白翠芬是从山外来的汉族人,所以平时她的衣着依然保持汉族人的式样,所以自她嫁到刘家村后,她的这个穿衣风格在刘家村妇女眼中一直被看做是另类,而被她们闲谈。
走到村西头边,拱形桥头上聚集着一群妇女,有的斜靠在桥两边的栏杆上,有的坐在桥边的石头上。
桥下的水滁里,满满一滁清水,缓缓地从桥底下流过。
村口东、西两边的桥上是刘家村妇女们常常聚集的地方。深秋和严冬这里阳光最好,是晒太阳的好地方。桥头外边有两棵古老的槐树,春天一到,一串串洁白的槐花吊在枝头上,老远就能闻到浓郁的花香。一到夏天,槐树浓密的树荫倒映在桥上和水滁里的水里,使得这里即使是在中午时分都凉爽得像秋天一样。
所以无论春夏秋冬,这里经常聚集一群妇女,东加长西家短地在桥头边闲聊。
白翠芬经过桥头时,妇女们停止讲话,用一种怜悯的语气和笑意跟她打着招呼。
“翠芬啊,现在出去啊?”同时依然用一种怜悯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白翠芬微笑地应着她们过分热情的招呼。
少敏用耙齿拍打着桥底下的水,少杰板着脸,目不斜视,并不看桥头两边的人。
等白翠芬他们上了桥后,她的身后立刻一片寂静,十几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
柔软圆润的腰身,在薄薄的衬衣折叠过的线条还隐隐可见。
可是还没等白翠芬走远,她们的鼻子里却又发出轻蔑的哼声,有几个妇女嘴角扯了扯,露出鄙夷的眼神。
“哼!炳文还没走几天呢!脸上一点悲伤都没有。”
“是啊”
“那几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一直不出门,还以为她有多伤心呢。”
“就是。”
“哎!可怜的炳文哥。”
“嗯,嗯,以后就更加方便了。”
“哈哈。”
好在一上了桥,少敏和少杰便走到了白翠芬的前面,白翠芬下桥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连蹦带跑,嬉闹地走出村口很远了,他们听不见这些隐隐约约的话语。
或者他们听见了也装作没有听见。至少少杰是这样。
走在白翠芬前面的少杰,有意大声地和少敏追赶着,嬉闹着,他和少敏清脆的声音悠扬响亮,将白翠芬身后隐约晦涩的声音淹没了。
以前,白翠芬只要在这些女人们的眼前晃一下,就能立刻引起起她们无尽的话题,更何况现在,刚刚再一次死了丈夫,再一次守寡的白翠芬,又靓丽地出现在她们眼前,更勾起了她们对过去的那些陈年旧事的回想和闲谈,就像回忆起她们自己洞房花烛夜一样兴奋,脸上泛着幸福的红光。
人是很容易忘记伤痛和怜悯的。
当站在桥头上的那群妇女,又开始闲聊起白翠芬和安炳文的故事时,她们早已经忘了炳文刚刚离去时,她们曾经对白翠芬有过的同情和怜悯。
望着前面蹦蹦跳跳,自顾玩耍的少敏和少杰,听着身后隐隐约约的尖酸刻薄的话语,白翠芬不禁想起了她刚来刘家村时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