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对老朋友的信任,深泽宏并没有派人跟着去医院。
手冢用右手握着方向盘,左臂半屈着搭在上面。他惯用的左手已经麻木的失去了知觉。从前臂到肩膀所有的肌肉都在抽痛,他有感觉,刚才用来格挡的位置恐怕已经肿起来了,而且放射到肩膀的疼痛累及了旧伤,骨头恐怕也不会那么平安。
手冢透过后视镜看向野村,他蜷着一只腿躺在后座上,另一只腿自然的垂着,裤子和衣服都已经破了洞,里面的纤维布料和棉花从破洞中钻出来,他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着,脸上散布着大大小小的淤青,额头不断的渗着冷汗,整个人狼狈不堪。
手冢胳膊在抽痛和刺痛之间来来回回的拉扯,他咬了咬牙,尽量让表情显得自然些。口袋里的电话响了,他也没有去接。
等到电话铃声戛然而止后,他问道:“山田君,你与你的朋友和那些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山田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
手冢瞥了他一眼,警告道:“作为你的教练,我必须保证我带出去比赛的选手是一个在品德上毫无瑕疵的人。”
“老师,这个不关山田君的事情,”野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尝试了几次还是失败了。“您不能怪他,是他救了我。”
接下来的路程里野村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手冢。
野村曾经是校田径队的王牌,因为有一次打抱不平而得罪了那些小混混,当时因为他跑得快,逃掉了,对方没有报复成功,但后来他因为在比赛中受伤,本来伤已经好了,但那帮混混得知他受伤便天天在学校附近骚扰他,在他还在复健的时候把他的伤弄得更严重了,导致他因此留下了后遗症,不得不退出了田径队。
“我听说国外有很好的医疗条件,我想一边复健一边打工赚钱,然后去国外治疗,但是他们始终不依不饶的敲诈我,仗着人多势众把我赚来的钱都抢走了。好在我留了一个心眼,把大部分的钱放在了山田那里,他会在我发工资的日子来找我,然后我自己只留一小部分的钱打发那些混混,但是今天被他们发现了,我们只好逃跑。”
“可能我的话你会觉着不近人情,但是你这是在助长犯罪。为什么没有报警。”
“我报过警了,但是结果没有什么用。他们每次得到的都不多,警察来了只会认为是校园霸凌,而且他们早就习惯在警局小住,根本就没什么警示性的作用。”
“他们就是一群欺软怕硬的混蛋,之前被山崎高中的人揍了一顿,他们就再也没敢出现在他们面前。反而过来找野村和其他的学生出气。”
“你们学校就没有采取什么措施吗?”
野村叹了口气。“开除的,停学的都有,但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对他们来说什么用都没有。”
车子开进了医院,在门口停了下来。手冢先进了医院,没几分钟和几个医护人员一起跑出来。
将野村推进医院,手冢让山田跟进去,他的车需要开到停车场。他刚打开车门,接诊的医生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喊了手冢一声。
“这位先生。”医生小跑到手冢的面前,犀利的目光在他的左臂上扫过。“一会儿你也得一起做一下检查,你的情况不见得比那个孩子要好。”
“好,我会去的。谢谢您,医生。”
手冢停好车,习惯性的一摸口袋,才想起刚才的未接来电,他拿出电话看了一眼,是不二,加上刚才又打来的一个,一共三个,而且还有几条信息。
他看着对话框,不二的字里行间都充满了担忧。手冢看了一眼时间,早就过了他计划的回家时间。他握着手机,犹豫了半晌才下定决心告诉不二自己的现状。
他尽量说的简洁,只强调了几个重点,自己的球员卷进了混混打架,他偶遇帮了他们一把,但自己也受了伤,并不严重,正在医院,但患者不是他之类的。对赴约一事只字未提。
不二没有多问什么,只说了一句“你等我。”就挂了电话。
手冢沉了口气,快步跑进了医院。
野村的腿虽然没有想象中严重,但也不太好,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你也一样,需要做一下固定。”医生端着片子看了半天,又盯着手冢淤血发红的胳膊看了一会。“你的情况没有比那个学生好多少。而且你的旧伤似乎更加严重。”
“这个我知道。”手冢轻轻点头。
“好在这次没有累及你肩膀和手肘的旧伤太多,但前臂的骨头有裂缝,而且瘀血肿起来了。你是运动员吧?”
“以前是,现在已经退役了。”手冢实话实说。
“是因为受伤的关系吗?”医生随口问道。从桌子上拿起手冢的病历,仔细的端详着姓名那一栏。
“不是。”手冢说。
“不过以你的旧伤,如果再继续下去早晚有一天……”他话音一滞,猛的抬起头盯着手冢看了几秒钟。“你是那个手冢国光?那个大满贯冠军?”
手冢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我早该发现的。”医生拍了拍脑门,好像徒增了什么遗憾似的。“以前我也打网球,可惜技术太烂了,哈哈哈。”他自嘲般的笑了笑,下一秒就突然严肃起来。“你的伤应该有些年月了,而且曾经至少复发过两回或者三回。”
“您说的没错,我肩膀上的伤确实是很久之前的了,十几年吧。”手冢无声的叹了口气。“现在我虽然没有什么感觉,正如您说说的,或许再过个几年,恐怕情况就会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