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冽无声坐在榻边,静静看着熟睡的顾朝颜。
没人知道,但凡他能找出半点借口随萧瑾来这将军府,都不会留在寒潭小筑坐立不安,脑子里再也装不下别的事,洛风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直接就动了手。
洛风说敲了门,他没听见。
直至苍河回来,与他说了在将军府里发生的事,那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下来。
可即便他能从苍河的只字片语中判断出,整个过程顾朝颜虽然受了委屈,但没吃亏。
仍然心疼!
他还记得那一日,顾朝颜携百万嫁妆欢欢喜喜嫁进将军府的盛况。
那时他混在围观的人群里,新娘下轿,他不轻不重推了一阵风。
喜帕被风吹起,他看到了那张脸。
那张脸上带着的笑,他熟悉。
当年女孩儿拉着他在山里走了三天三夜,出山的时候,他从女孩脸上看到了同样的笑容。
有欢喜,又充满希望。
那时的顾朝颜应该很开心能嫁给萧瑾,所以他走了。
可满心欢喜换来的是什么?
顾朝颜你给我坐起来说,你换来了什么?
不被毫无条件的信任,不被坚定不移的选择!
顾朝颜,你瞎!
你还傻!
咯咯咯—
裴冽正在心里骂的痛快时忽有银铃般的笑声传出来,吓的他整个身子僵如木雕,脑门儿冷汗刷的渗出薄薄一层,汗毛倒竖,头发都差点炸开。
他没带孤鸣,却把藏于袖内的短刃拽出来。
因为他终于看到床榻上,被顾朝颜搁在被窝里的人偶了。
月光清清冷冷,落在人偶那张带着‘伤痕’的倾世容颜上惊悚异常,尤其人偶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还睁着,似乎还动了动睫毛。
但凡床榻旁边坐着的是云崎子,早就起坛作法了。
裴冽单手握住短刃,另一只手本能将顾朝颜连同锦被一并拽到自己这一侧死死护住。
短刃高举,斩草除根。
咯咯咯—
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裴冽握着短刃的手突然停滞在半空,身体又是一僵,慢慢低头时瞳孔在眼眶里狠狠蹦跶了一个来回。
笑声竟然是从顾朝颜嘴里发出来的?
裴冽震惊时,裹在锦被里的顾朝颜似乎被弄的不舒服,整个人侧过身,搭在外面的胳膊空无所依,摸索着抱上了裴冽的腰。
裴冽,“……”
咯咯咯—
笑声再起。
这一次裴冽看的清楚,被月光浸染的脸颊洁白如雪,眉如悬柳弯月,睫毛长长如两排小扇覆在脸上,笑起来的时候,睫毛轻轻颤动,眼睛也跟着弯起来,唇角上扬……
这样的笑,不掺杂一丝假意。
他很久都没看到她笑的这样开心了。
只是她越开心,裴冽越担心。
在他记忆里,顾朝颜只要睡着就哭,睡一次哭一次,一次比一次伤心。
那才是常态,突然笑成这样他确实有点不适应,甚至害怕。
即便如此,他仍然没有叫醒紧紧搂住他腰际的女人。
他低头,静静看着她,目光从开始的警惕变得温柔,紧抿的薄唇松开时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回忆再次占据他的思绪。
在他们甩开狼群之后的那个夜里,整整两晚没睡的女孩儿再也熬不住,直接倒在堆起的干柴旁边睡着了。
那是秋天,比现在还要冷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