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府,地牢刑房内。
十几样精致的糕点摆在方桌上,瞧着晶莹剔透,五颜六色,令人食欲大振。
任也一边喝着茶,一边吃着瓜果糕点,活像一位暴发户,土财主。
不多时。
房门泛起一声轻响,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将,戴着镣铐枷锁,模样极其狼狈地走进了室内。
一股酸臭味弥漫开来,牢头大喊一声:“败将巴乌,跪下行礼!”
没错,这第一位被提出来的老将,正是“死”在落日镇一战中的巴乌。这些时日,他也在狱中听闻了上虞九地之变,并得知小怀王与北伐大军已经功成。
此事对他而言,内心的失落肯定是有的。因为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已都他娘的已经“死”了,竟然还是没能跳脱出南疆这盘棋,并以非常诡异的方式,复活在了清凉府的地牢之中。
除此之外,他心中还有忐忑不安和万分愧疚。因为他不清楚跟随自已造返的那些老将、兄弟,目前都是何种处境,是全部被杀了,还是全部被收监了。
而小怀王究竟是用何种手段将自已复活的?复活自已的目的是什么,他也都不清楚。
还好,这场注定会有的见面,终于来了,他也不用再瞎琢磨了。
“跪下!”牢头瞪着眼珠子,再次高喊了一声。
巴乌站在门口猛攥拳头,却见到怀王只面色平静地凝视着他,一言不发。
稍过片刻,他果断选择了“从心”,双膝一弯,跪地喊道:“败将巴乌,参见怀王殿下。”
任也一看他这个反应,心里便彻底放松了起来,不过依旧没有命其起身,只轻声道:“上虞九地,尽归我手。庆功宴结束后,我第一个见的人就是你。其它的稍后再谈,你先见一些人吧。”
话音落,他扭头看向身后的牢头,冲他使了个眼色。
牢头见状,立马屁颠屁颠地跑到门口,拽开刑房的铁门,大声呼喊了几句。
不多时,一百余人从地牢入口进入,且一一从刑房门前走过。
巴乌回头望向这些人的时候,整个身躯都在颤抖,双眼中也流出了狂喜过后的激动泪水。
他万万没想到,自已的家眷还活着,并且瞧着都没有遭受到皮肉之苦,活得很好。这一百多人里,有他的儿女,以及各种老婆、近亲之人等等,每一个面孔,几乎都是他心中挂念的……
“老爷。”
正妻在门外呼唤了一句,话语简洁道:“怀王殿下仁德,不会错的。”
显然,在见面之前,任也和黄哥早都已经将巴乌的大老婆给征服了。她这一句话,抵得过任也说上一百句。
巴乌流出浑浊的泪水,冲着家眷们点了点头。
“都出去候着吧。”牢头摆手关门。
房内,任也坐在椅子上,吃着糕点,体态极为随意地说道:“攻破上虞县后,观风身死,韩婵被捉拿,你的家人也得到了本王的保护,并都被第一时间接到了清凉府。明说了吧,我要用你,而且是重用。”
“你若愿意,本王提拔你为清凉全郡的第二武官,总督一职,仅在老刘之下。日后,地龙之军组建一事,也尽数交给你操办。大军练成之时,便由你统领。”任也抿了口茶,笑道:“在生活上,清凉府单独给你规划出一块地,建总督府,保你全家老幼一百余口生活无忧。事后,我也会跟南疆皇帝求情,争取放一些你的老兵老将回来,重新在你手下任职。官阶俸禄,只要在章程范围之内,皆可由你内定。”
“巴乌,家人、事业、自我价值的实现,你在这里都能拿到。”
任也放下茶杯,一字一顿道:“在南疆,你为权贵弃子,任人摆弄;但来了清凉府,你自已就是权贵。”
“本王这艘船,你上不上?”
话音落,那牢头站在一旁,真的很想跪地呼喊:“爷爷,我上!”
不过,他对比了一下自已与巴乌的能力差距后,便很有逼数地选择了闭嘴。
门口处,巴乌跪地,老泪纵横的果断叩首磕头,高喊:“末将巴乌,参见我主!”
与聪明人交谈,完全不需要哔哔那么多。
对于巴乌而言,他早都被南疆的朝堂之争,给折磨烂了、疯了,走投无路了。
当初造返,实在是无奈之举,迫不得已,此刻能得到如此优厚的待遇和重视,那还谈什么啊?多说一个字那都是不懂事儿,纯二逼。
并且,他对任也是非常感激的。虽然对方缺少人才,但不一定非得是他巴乌啊。此刻怀王能选择自已,这就是天大的恩惠。
同时,他也在心里感激自已。感激自已当初血战南疆,保家卫国,打出了赫赫威名;也感谢自已勤学苦练,熟读兵法韬略,这才能让自已在绝境时,多出一条路走。
现如今看来,自已的一切不顺与坎坷,似乎都在等着此时此景。
人生啊,人生就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幸哉,幸哉啊!
任也听到巴乌的回应后,便走到他的面前,亲自将其搀扶起来:“神州之大,今后我与先生同往。”
巴乌抱拳弯腰:“我巴乌冲天盟誓,今后怀王所指之处,便是老将策马而去之地。”
“好,好好。”
任也郑重点头,心满意足。
不多时,巴乌离开牢房,见到正妻的第一句话就是:“家中还有多少钱财?”
“这我未曾仔细清算过啊。”巴夫人回道:“不过买下一处乡镇应该是,应该是够了。怎么了,老爷?”
“只留一些日后生活所需的钱财,剩下的全部捐出吧。”巴乌果断道。
“这……这是为何啊?”
“殿下尽收上虞九地,定是没有钱财善后的。与其让人来要,不如主动捐出。”巴乌摆手道:“况且,以后钱财也不再重要了。”
妻子一脸心疼:“老爷,这都是我们辛苦贪来的啊!”
……
牢房中。
原上虞九地总兵——郭奉大将,此刻正坐在草垫子之上,身体虚弱地抠着滂臭的脚丫子。
他自从被“俘”之后,便饭不吃,水不喝,只以绝食扛议。数日折腾下来,他的身子骨已经快要扛不住了。再加上牢内较为潮湿,皮肤上也多有溃烂之处。
郭奉与巴乌不同,他是实打实的大乾将领,既对朝堂没有绝望,且还身在高位,受景帝信任。再加上他已仇视南疆之地半生,性格刚直忠厚,那自然是看不上背叛大乾的小怀王的。
这一点,任也心里也是清楚的。并且,当时上虞县破,郭奉要是表现得非常软骨头,那他可能也不会想着要招安对方。
看人用人,都是要品格为先的。
“吱嘎!”
就在郭奉心里琢磨着,巴乌去哪儿了的时候,这牢房门突然就敞开了。
室外,数位狱卒,催促着十几位家眷道:“去吧,尔等探监,不限时辰,想说什么都可以。”
郭奉闻言一愣,抬头便见到自已的老爹、老娘,还有三位妻妾,六七位儿女走了进来。
“老爷啊!”
“儿啊!”
“爹啊,我以为你在城门之下,已经被五马分尸了呢!”
“……!”
这群人见到郭奉后,便一股脑地扑了上来,高声痛哭。
郭奉也蒙了,连连安抚老爹老娘后,便开口问道:“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年近七十的老爹,抓着儿子的手掌,悲惨戚戚地说道:“那日城破,兵丁们护着我们离开,刚跑了不足二十里远,就被绿林匪军追上,神情……他娘的,那匪军照头就给了我两鞭子,打得我皮开肉绽,险些见了祖宗。”
郭奉闻言,脸色阴沉:“这怀王着实可恨,老子绝对不会……!”
“儿啊,你先等等。”老爹泪眼汪汪地瞧着他,轻声询问道:“你既已被生擒,可有什么打算?”
郭奉傲然道:“吾乃大乾之将,受皇恩浩荡,统领上虞九地的兵马,此生,绝不可能为那怀王征战一日,献一计策。”
话音落,郭夫人抽泣着回道:“那老爷,可曾想过我们的处境?”
“大不了老子再死一次,与一众至亲共同人头落地,不负皇恩,不负家乡。”郭奉肛裂得一批。
“死若能死,那自然是好的。”老爹双眼红彤彤地回道:“问题是,我等即便想死也难。”
“为何?”郭奉挑眉。
“儿啊,那怀王说了。你若降,高官厚禄不在话下;你若不降,便让我与你父亲,一同去勾栏院当龟公与老鸨。”老母盘坐在地,哭着喊道:“我都七十有三了,这要与你父亲一同去了勾栏妓院,那日后死了都没脸见祖宗啊。况且……我二人也没有从事这等勾当的经验啊,若是干得不好,你父亲免不了再挨一顿皮鞭沾凉水啊。”
郭奉惊呆了,半晌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