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枚很快便得到了消息,身份已经暴露,昭安警察局正在设法捉拿她,还连累了慧悟师太她们,虽然她们暂时度过危机,但危险并没有彻底解除,昭安城是回不去了。
然而,最大的危机并不在昭安城,而是在路矿。
一大清早,简单收拾后,伍枚独自去了簸箕街。
簸箕街是路矿最热闹的地方。离总平洞不远,是路矿工人上下班必经之地。这里一排排平房一座座茅草窝棚,是路矿工人挡风遮雨的栖居之所。这里排档多,馆子多,暗娼多,鱼龙混杂,又是一片混乱之地。
刚一踏进这里,伍枚便禁不住地蹙了蹙眉头。
然而,走进簸箕街,伍枚像一张年画儿似的贴了进来,不仅扎眼,而且还委实扎心,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只见她一身淡蓝底面浅白印花套装,上面是无袖布扣立领衬衫,皮肤雪白雪白,清雅素净,像一枝出水芙蓉,谁都想多看几眼,多看几眼便拔不出来。
伍枚感觉到了。但没有停留,也走得不急,而是彳亍漫步,四下打量,像往常逛街一样渐渐融入了人流之中。
簸箕街说是街,其实不是,不过是一条路面稍宽的巷子罢了,从东头走到西头不到半个小时,快的话二十来分钟便可以走完。
伍枚很快便走完了整条街。回头没走几步,她找了个排档坐下。
仲夏的阳光正是毒的时候,伍枚拿着一方洁白的帕子优雅地擦着汗水,排档老板娘看得有些发愣,都忘记招呼了。
伍枚朝她笑了笑。老板娘是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妇女,皮肤发黄,圆圆的脸上时刻都是笑意,是那种看着很舒服的笑。
见伍枚朝自己笑,她笑得更甜了,于是,上前招呼。
“来点啥?这里有茶有点心,茶有广西的绿茉福建的乌龙绿茶白毫银针永春佛首漳平水仙武夷山的大红袍武夷岩安溪的本山铁观音还有政和的白茶,点心有攸县的白薯条醴陵的油货长沙的臭豆腐昭安的艾米古……”
老板娘话说得很溜,快得像放鞭子爆竹一样,噼里啪啦的一通,伍枚都快要晕菜了。定了定神后,她很随意地点了绿茶和白薯条两样。
茶和点心上来后,老板娘又溜溜地拉开了话闸。
“姑娘,一看你就是见过大世面走过大场子的,不像我们这些小地方的人。到这里是走亲戚还是串朋友?现在世道这么乱可别到处乱逛哦,你这么漂亮怕是弄出个好歹来家里人会揪心的。”
伍枚笑着轻轻甩了甩头,将遮住眼前的短发甩去,然后望着老板娘说:“大嫂,我就是昭安人,家里早没亲人了,养母也过世了,是个孤儿,现在在路矿工作。”
听伍枚这样一说,老板娘脸上立刻布满了柔情,她轻轻叹息一声,说:“唉!姑娘也是个苦命人呐。这世道到底是怎么啦?自己不好好过日子也就算了,还容不得别人把日子往好里过。上个月,那些杀千刀的还鼓动好些人来围攻路矿,还好有工人纠察队撑着,若不是工人大哥们齐心,只怕是这儿也得弄个稀巴烂了,那里还会有现在的安稳咯。”
说完,她的神色黯然了许多,眸子里还隐隐露出些许担忧。
端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后,伍枚拿起薯条咬一口含在嘴里,含一阵后慢慢咀嚼,薯条又甜又脆,还满口淡淡的清香。
望着伍枚吃东西的样子老板娘愣了,她痴痴呆呆地望着,望了好一会儿,眼角也湿润了,两滴泪珠忽然滑溜溜地滚落,面颊温温的痒痒的,她下意识地擦了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