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是在哈加提王国游骑兵即将发起最后一次冲击时来到这里,当时的“黑色郁金香号”行使于高空云层里,他就抱着太阳花坐在船舷,和路德维尔一起全程见证了这场凡人间的追逃游戏。
他什么都没做,自身作为“混乱”象征的特殊影响也没有特地收敛。
就像一位最合格的观众。
他们并不觉得这场凡人的纷争无聊。
亚瑟是因为能看见“变化”与“混乱”的激烈碰撞,正在进行的混乱灾祸可不好遇见,他的“混乱之眼”看见爆发的混乱之火在胡乱抢夺变化迷雾,让自己燃烧的更加旺盛,无所谓你的我的,主动赴死的部落战士,混乱之火的变化更加剧烈,鲜血和死亡能带来特殊的催化,在抵达极限前始终压制着哈加提王国游骑兵。
可现实中的情况却完全相反。
游戏般的哈加提王国游骑兵仿佛是在割草。
只是不断提供变化迷雾让混乱之火燃烧,自身的混乱迷雾却没有酝酿出太多混乱之火,甚至有时候还会因为火势太小直接熄灭,好一会儿才勉强燃起点火星,这里面的种种变化让亚瑟觉得很有意思。
加上得到了“观众”途径的0级封印物,他的“观察”变得更加全面和细致。
至于路德维尔?
他单纯是因为亚瑟想看才陪同,“地狱上将”就没兴趣返回船舱休息去了,在发现亚瑟对这些普通人感兴趣的时候,路德维尔就主动开口,为亚瑟详细介绍南大陆这些部落的具体情报。
曾作为灵教团的私有财产,还驱使着不少古老怨灵,让他比托勒密皇家图书馆的壁刻师更加了解南大陆的种种历史和秘闻。
自从拜朗帝国随着“冥皇”的陨落分崩离析,西拜郎的托勒密皇家图书馆就是南大陆唯一记录历史的地方,其中的各级官员或多或少清理了一批,但那些手艺精湛的壁刻师却被放过,成为活着的历史。
他们是被割舍的普通人,就算掌握再多真相也不敢随意传播。
反倒是路德维尔这种掌握超凡力量的外行人,轻而易举成为了历史专家。
随着路德维尔填补上亚瑟“混乱之眼”无法看清的种种历史细节,他怀中的太阳花居然恢复了一点生机,不再是那种随时会死去的状态。
原来在久远的第三纪,南大陆就有众多神灵行走于大地。
那时候的萨林格尔还没有登临神位,除去自身最强大的敌人“冥府之主”,还有不少与祂争夺信仰的神灵,放在现在,那只是些天使而已,真正能与这两位匹敌的只有“黄金之王”、“渡鸦少女”和“黑湖之神”三位。
在那个时期,萨林格尔和“渡鸦少女”是同一阵营,“冥府之主”、“黄金之王”和“黑湖之神”是同一阵营,而萨林格尔和“冥府之主”是争夺“死神”神位的死敌,以这两个阵营为首,南大陆的高原、沃土、丛林、河流、沙漠等地被大大小小的神灵瓜分殆尽。
直到第三纪结束,进入第四纪,南大陆依旧纷争不断。
而在东大陆那场神战爆发前,南大陆就已经快被荒芜和死寂吞噬。
这不是祂们期望的发展,但祂们无法停止。
就算是真正的“死神”,也不会喜欢只剩下死亡的世界,在死亡领域,生命的份量对应着死亡的重量,两者相互对应,“死神”想要的世界是一片花园,而不是垃圾场。
所以……萨林格尔赢了。
非常的突然。
历史并没有缺失,记录神话传说的壁画也很清晰。
只是事情的发展太过戏剧化。
就像画本故事里的主角爆发潜能般,萨林格尔突然就战胜了“冥府之主”,然后镇压“黄金之王”,驱逐“黑湖之神”,统一南大陆全境,最后在“黄金之王”太阳王国的基础上建立拜朗帝国,定下属于“冥皇”的秩序。
之前还有笔墨描绘的“渡鸦少女”,在最终决战中也没了篇幅。
原本三神的臣属,要么臣服,要么被杀死。
而这些向“冥皇”臣服的神灵,就是后来死神教会的高层,代替“冥皇”管理各个部落的信仰,祂们也是后来一些部落的直接信仰。
但局势更加复杂的第四纪,还是让权利过度统一的南大陆落后于时代。
这些部落就是被时代抛弃的遗留。
他们害怕融入城市,更害怕无法融入城市。
“冥皇”在位时期,没人在意他们的尴尬处境,总觉得这样也不错,可“冥皇”陨落后,罗塞尔开启的殖民时代,直接让他们被标上价格,在他们内部划开一道天堑般的鸿沟。
有价值的成为各方势力的所谓代言人,没有价值的则是沦为商品。
又或是……田地里的野菜?
种植园的奴隶,人口贩卖的货源,销售三手、四手垃圾的回收站……这都是他们要面对的绝望困境,能抓住因蒂斯和鲁恩力量失衡的机会迁移,五个部落的联盟已经算是幸运。
这很可能是他们逃离困局的唯一机会。
其他部落对他们没有威胁;位于冲突中心的帕斯王国没有能力做什么;名存实亡的高地王国在局势明朗前不敢做什么;早就投靠鲁恩的哈加提王国会抽调大部分力量加入战场,能大幅度降低他们遇到危险的几率;至于剩下几个小国,因为距离太远影响不到他们,这时候通过这条路线前往边界山脉最安全。
只要穿过达廷巴克图沙漠抵达巴格里达城,他们就能安稳的休养生息。
是的,迁移计划的目的地其实是巴格里达城。
“黄金绿洲”存不存在根本不重要,它的作用就是给族人希望,为迁移计划添加统一声音的筹码,出身自狼牙部落的那吉多,很清楚对族人讲道理的作用有限,他们需要的是信仰,哪怕这没有丝毫实际作用。
迁移计划从来不是突然提出的。
最开始送他们离开部落时,她的老师就告诉过他们,部落需要希望。
那吉多听到了,也记住了。
在外求学期间,她背负着所有族人的期待和祝愿,没有一刻忘记过自己的使命和责任,可世界的繁华和真实,残酷与冷漠,真正让她明白部落困境的关键是什么。
他们太弱小了,弱小到连家园都无法守护,而敌人又太多了,多到他们找不到半点生存空间。
她很清楚巴格里达城不是个好选择,但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几百年前难以生存的环境,不代表现在也一样。
至少不是完全无法获取食物和水。
那吉多和胡尼是真正能改造环境的普通人,他们拼命学习,尽力教导学生都是为了找到部落的希望,胡尼促成了部落联盟,而那吉多为联盟点燃了希望。
用一个虚假的希望隐藏真正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