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人吵嘴,都能说是别人故意气她落胎!
这样的话一出,谁敢和朱家来往?
村里人穷,可赔不起!
姜氏平时不爱和村里的人深交,暂时没有发现他们的冷淡。但是,儿子请了两个人来,一刻钟都没有待到就回家了,传出去就是一场笑话。她想了想,准备了两份礼物,亲自给那二人送去。
她再怎么不喜欢儿媳,却还是喜欢孙子的,得知镇上的大夫都说是动了胎气后,她不敢让雪慧操劳,但做饭的事她还是不沾。
雪慧肚子疼都还要做饭,自己的孩子还哇哇大哭,一时间悲从中来,忍不住放声大哭。
朱明跃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夜里,二人躺在床上,雪慧没什么兴致说话,也是故意装得冷淡。朱明跃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要不,我们去城里住吧。”
雪慧心中微动,反手抱住他的腰:“我这一生,最轻松惬意的日子就是在城里的那一年。但你的提议不成,我们不能这么自私,长辈年纪大了,你妹妹又已经嫁到了镇上,我们要是走了,爹娘怎么办?”
朱明跃愈发感动,本来还有些迟疑呢,此刻已经下定了决心:“我找个机会拿点银子走。不然,带两个孩子要是没人搭把手,去了城里之后你还得操劳。”
“不去!”雪慧摇头。
“傻丫头。”朱明跃叹息,“我爹娘对你那么差,你还放不下他们,不是傻是什么?”
“我这辈子父母缘浅,跟着伯父伯母长大,他们对我并不疼爱。把我嫁给一个病秧子冲喜,为此还得了不少的好处。”雪慧说到这里,眼含热泪,“我也想有长辈疼爱,却也知道这世上有些事情强求不来,反正,我只做自己该做的,那是你的爹娘,便也是我的爹娘。如果我爹娘在世,我是放心不下将他们独自留在家中的。我做人呢,就图个问心无愧。”
朱明跃将她抱得更紧:“傻!这件事情你别管了,他们年纪轻,不会出事的。你悄悄收拾一下东西,我拿到银子之后咱们立刻就走,就住原先租的那个院子。只是,我此生注定要对不起你,不能给你一个有长辈操持的大婚了。”
“只要能够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雪慧将他抱得很紧,“明跃,其实我心里很怕,你因为我错过了三娘,还辜负了双亲。我怕你有一天后悔了以后会恨我。”
“不会的,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只要能够和你白首偕老,我愿意付出一切!”朱明跃手放在她的小腹上,“我们又要有孩子了,只要想一想,我就很欢喜!”
他可不是说说,是真觉得在家里待着压抑,还有村里人那种异样的目光实在让他难以忽视。
他不用问也知道村里人在背后笑话自己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可……康三娘根本不给他回头的机会。既然回不了头,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半夜里,朱明跃悄悄从自己房中出来,摸进了隔壁爹娘所住的屋子。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他倒是想挑双亲不在的时候进门偷拿东西,可惜双亲每天什么都不干,又大部分的时间都守在家中。就算没有两个人同时在,也至少有一个人在看家,尤其他上一次进屋直接将匣子抢走之后,两人更是不让屋中空着,随时都有人在。
想要拿到东西,就得从双亲手里抢,他再是个不孝子,也不想与双亲正面起冲突,最好是是悄悄拿了东西就此离开。
白天完全没机会,只有晚上才有可能。
黑暗中只有一点虫鸣声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朱明跃很是紧张,一颗心想先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他努力深呼吸,悄悄推开了门。摸到了放匣子的地方,熟门熟路的打开暗格。
窗外有月光洒入,可今晚的月亮不够圆,只能隐约看得到一丁点东西,连影子都没有。暗格黑乎乎的一团,朱明跃干脆伸手去摸。
匣子挺大的,他在空中捞了半天,捞了一把空。他干脆手往下摸,碰到暗格的底了,但是没有摸到匣子,他心头咯噔一声,因为那个匣子跟暗格差不多大,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空隙,也就是说东西已经被双亲放到了别处,心里正想收回手呢,指尖忽然触着了一个冰凉尖锐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多想,忽然就觉得食指被夹住,几乎扎进了指尖里。
只一瞬间,他就想到夹住自己的是什么东西了。
绝对是捕鼠夹!
家里不缺粮食,不说放在地窖里的那些,还专门腾了一间屋子来装,粮食多了老鼠就多,家里是什么法子都想尽了。捕鼠夹不便宜,可为了不让老鼠糟蹋粮食,家里一连买了六个。
一开始还能夹住老鼠,后来捕鼠夹里面的点心都不见了也没见着老鼠的影子,可见这东西越来越聪明……捕鼠夹也闲置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爹娘会拿捕鼠夹来逮自己。
一阵剧痛袭来,他也不是偷别人家的东西,当即就痛呼出声。
十指连心,痛得他连连惨叫。
这么大的动静,床上就算睡了两头死猪也会被吵醒。很快烛火亮起,姜氏看见儿子的手指上带着的捕鼠夹,一时间面色复杂得很。
朱明跃痛得恨不能昏过去,看见爹娘都坐起身却没有要下来解救自己的意思,当即颤声道:“爹娘救命。”
姜氏舍不得得看儿子受伤,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被身边的男人摁住,朱父没好气地道:“那玩意可放在暗格里的,你三更半夜不睡觉跑来这屋里摸什么,被夹了活该。”
朱明跃已经痛得站不住了,眼前阵阵发黑,干脆瘫软在了地上。
隔壁的雪慧在他起身时就已经醒了,一直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她希望一切顺利,听到惨叫声后就知道事与愿违。又听见男人在哀求双亲救自己,同样听见了公公的那番话。当即再也躺不住了,披衣起身奔到隔壁,看清楚屋中的情形后,尖叫一声扑了上去。
“明跃,你怎么会受伤,疼不疼?”
朱明跃都要痛死了。
雪慧试图去掰那个捕兽家,可她高估了自己的力气,掰到一半全身脱力松了手,捕鼠夹又谈了回去。朱明跃再次惨叫一声,然后晕了过去。
姜氏一脸恨铁不成钢,骂道:“没吃饭吗?我儿的手就算没废,让你这么弄多半一要废了,要是他成了废人,老娘饶不了你。”
一边说一边下床。雪慧吓得后退了几步,忍不住辩解:“不关我的事,我也没想到……”
她真不是有意害朱明跃再次受伤的。
其实她一心想要离开这里去城里过好日子来着。朱明跃受伤之后,多半走不了了。想到此,她真情实感地哭了出来。
朱父冷眼瞧着,不说帮忙了,甚至没有下床查看儿子的伤。
朱明跃指尖已经流了许多血,姜氏小心翼翼取下了捕鼠夹,当下流的血就更多了。她急忙找来了一块布帮儿子把手包上,又吩咐雪慧:“赶紧去请邻居帮忙请个大夫来。”
雪慧只觉得腿软,扶着墙走出去扬声喊人。
刘大山白天干活累得够呛……他是工头,得以身作则,如果他都偷懒不干活的话,底下的人只会更懒。因此,白天干活他比谁都卖力,累得回来后倒头就睡。
倒是刘母没干多少活,做那么多人的饭活挺多,可她活了大半辈子,做饭这点活儿对于她来说真的很轻松,想要帮着搬砖,刚刚一碰,就被东家吼了回来,她只能熬点绿豆汤之类的守着火。
白天不累,夜里就比较惊醒,听到隔壁的动静,她顿时来了兴致,立刻起身去看热闹。
当她看到朱明跃满手的血时,忍不住啧啧出声:“真狠呐。”
这话惹得姜氏瞪了过来。
刘母反正是舍不得对儿子下这么重的手的,立即道:“我家有牛车,去镇上也快,但是大山白天那么累,明天又有一大堆活儿等着,我不敢耽搁他。要知道,造房子这事挺大的,万一没踩住,可不是玩笑。你们找别人帮忙吧。”
大家都是多年的邻居了,其实不应该这样事不关己,就算是大山真的不得空,也该把牛车牵出来让别人去请大夫,这种时候大夫来得越快越好……可两家之前的恩怨那么深,刘母自认为不是圣人,她又没占朱家的便宜,不用上赶着。
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看热闹,她也不会出现在这个院子里。
到底还是有人看不过去,回去牵了家里的牛车去镇上,等到将大夫接来给朱明跃包扎好了手时,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
朱家人一宿没睡,朱父倒是想睡,可半晚上众人来来去去,吵得他睡不着。
村里人帮了忙,不说给谢礼,至少要请他们吃一顿饭。姜氏不想去厨房,下意识吩咐雪慧。
听到她喊儿媳,众人忽然就想起来了车夫那番话。人家三娘只是偶遇上说几句不好听的话而已,雪慧就说三娘故意气她落胎。他们留下吃饭,万一让雪慧累着……雪慧动胎气是前天的事,肯定还没有养好。万一因此落胎,谁都担待不起。
一时间,众人纷纷说自己有事,有的人说家里已经做好了饭,瞬间就做鸟兽散。姜氏还想出声挽留呢,结果眨眼间人就跑没了。
她不知道缘由,心里却明白,村里人跟自家这么客气不是好事!
雪慧听到婆婆的话,心里直发苦,看见众人走了,还松了一口气,结果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听到婆婆吩咐道:“去煮三桌人的饭菜,回头我一家一家去请。人家三更半夜跑来帮了这么大的忙,无论如何,饭总要请人家吃一顿的。”
“可……我肚子很难受。”雪慧不是胡编乱造,大夫都说了让她好好歇着,她白天没得歇,晚上还在这里熬了半宿,刚才大夫要这要那,都是她去找的。甚至都没能坐着,已经不怎么疼了的肚子此时又开始疼痛起来。
“别装了,生孩子而已,我也生过的,哪就这么娇气?”姜氏一个字都不信,“雪慧,女人不能懒,会让人嫌弃的。明跃是我儿子,你如果想和他好好过,就得足够贤惠勤快。不然,我非得想法子给你们搅散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