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昌盛听出来她在嘲讽自己,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知道自己登门讨要嫁衣这事很不要脸,却还是来了。其实在他抛弃糟糠之妻后,脸面已经没有那么要紧,尤其他还欠了一大堆的债,如果大大方方置办嫁衣,回头那些债又要添一笔。虽说可以让温盼柔的嫁妆来抵……那温盼柔的银子也是他的,花多了他也心疼。
登门之前他就想到自己很可能会被拒绝,但万一呢?
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又做了几年夫妻。柳乐琳对他的心意,他最明白。
那天在街上发现他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无论自己的妻子是谁,都会生气。柳乐琳一怒之下离开很正常,可要是她气过了头后悔了呢?
柳乐琳以前经常熬通宵绣花,都是为了他走出去能体体面面,花钱时不用束手束脚。对他这样深的感情,万一她离开后还是希望他能过得好呢?毕竟,柳乐琳到现在也没有将他抛弃另娶的事情大肆宣扬,对于他说两人做假夫妻的事也没有出面澄清。
这些都是对他有利的事!
退一步说,就算两人回不到从前,柳乐琳恨他入骨,应该也很乐意在他面前炫耀自己如今的好日子……为了装大方将嫁衣送出也不一定。
都说不撞南墙不回头,他就是想来撞一撞,现在发现柳乐琳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他心里失望得很。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如果在尚书府闹起来,对你对我都不好。”
也是他今日登门的另一个目的。
楚云梨似笑非笑:“你凭什么让我听话?我又不是你的谁,趁早闭嘴吧,把我逼急了,回头我去温大人面前多说几句,就算不把婚事搅黄了,也绝对能保证你从尚书府得不到任何好处。”
胡昌盛:“……”
他确实有些害怕。
今日的事情一样也办不成,他也不多留。离开前到底还是忍不住问:“温大公子看中了你什么?”
要说容貌,柳乐琳确实长得好,可这里是京城,去花楼里长得比她好的女子多的是,柳乐琳已经二十出头,又已经嫁过人。要说优点,她绣花的手艺确实不错,可堂堂尚书府的大公子难道缺绣娘吗?
柳乐琳手艺再好,还能比得过那些从小在大户人家伺候的绣娘?要知道,好多绣样普通人都见不着,更别提学了。
楚云梨不答。
胡昌盛上下打量她,发现面前的女子气质高华,他有些恍惚,这还是自己以前那个整日窝在房中绣花的妻子吗?
耽搁了时间,事没办成。胡昌盛心情不愉,走时到底还是忍不住刺了一句:“大户人家的公子身边从来都不缺美人,说不准你哪天就变成弃妇……”
人家正在筹备婚事,他跑来说这一番话,楚云梨再不客气,搬起桌上的热茶就朝他丢了过去。
胡昌盛之前就被砸过一回,看她提茶壶心中戒备,下意识偏头去躲,结果刚好撞上。当即就被浇了满头满脸的茶水。
他又一次庆幸茶水没有多烫,并且暗暗后悔自己躲那一下,如果不躲的话,还不会撞上。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楚云梨真想要砸他的话,躲不躲,结果都一样。
*
关于胡昌盛跑来要嫁衣又不打算拿钱买的事情,楚云梨故意将消息透给了温盼柔身边的丫鬟。
当日温盼柔就知道了,她觉得特别丢脸,亲自跑到胡家院子里将胡昌盛骂了一顿。
“本姑娘又不缺银子用的,然后你跟乞丐似的上门去要?太小家子气,只会丢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再有下一次,我就不嫁了!”
她在院子里跳着脚骂,手指都要指到胡昌盛脸上了。
乔氏脸色很不好,刚想要出声阻挠一二,就听到了最后一句。当即就被吓着了。
罢!
等她嫁进来了之后,再想法子压她嚣张的气焰,不急在这一时。
温盼柔骂完了人,心里舒坦了,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温盼安居长,白姨娘又想极力促成婚事,干脆就借着这个理由让他的婚期在前。
对于此,温盼安没有异议。
他本来是想将账目收回来,亲自筹办婚事的,奈何楚云梨说她想看戏。加上准备一场体面的婚事很费人心神,干脆就将事情搁置了。
到了成亲那日,温大人以为来的都是自己的同僚,他并不愿意把这场婚事办得太过盛大,对外说长子身子不太好,受不得吵闹,又不能喝酒,总之,话中之意就是如果忙的话就不用来了,礼到就行。他认为应该没有温盼安的同龄人帮他迎亲……婚事不说冷冷清清,绝对不引人注目。
结果他完全猜错,当日朝中半数的大人都亲自登门贺喜,还来了六个年轻人,都是曾经首辅弟子家中的公子。
那些客人,看的是前首辅的面子。
这些人不请自来,帮着温盼安一起准备迎亲事宜。不说温久私底下险些呕死,去迎亲时,浩浩荡荡一大群年轻人,特别热闹。
温盼安故意换了许多铜钱,虽然他这些年关在院子里养病,什么都没有干,但他有外祖父啊,那可是传承了几百年的大户。他各种大手笔花钱,都不用跟人解释银子的来处。
白姨娘看得直运气。
相比之下,温盼柔根本就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完全不明白母亲为何要这样生气。
“银子那么多,人一辈子又花不了多少。管他呢。他都活不了几天了,又能败掉多少……”说到这里,她语气顿住,面色惊疑不定,侧头去看边上的母亲。
与此同时,白姨娘也发现了不对劲之处。不是说温盼安身子亏损严重活不了几天了吗?方才一身大红吉服的他脸上还有红晕,虽然不如普通男子那么壮硕,也不像是立时就要嗝屁的模样。
母女俩对视一眼,白姨娘坐不住了。匆匆到前院寻到温久:“大人,您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