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跑能怎么办?
两家的这种关系,那是互相看不顺眼。严月娇心里怕是巴不得毁了白家这门婚事。
白家好不容易搭上了富贵公子,哪能被人毁了?
“这种小人,咱们先忍一忍。等女儿嫁入了陈家,到时候再收拾她。”白父说这话时,恨得咬牙切齿。
“我的头很痛!”白母很不甘心:“回头我非得砸回来不可。”
两人出门一趟,本意是为了炫耀一下。谁知道还吃了亏,回家后脸色也不好。白雪梅在家中备嫁,最近都没有出门,听说了前因后果,又听见爹娘在骂严月娇,忍不住皱眉:“能不能别闹?要低调,严家把女儿嫁过去了也没嚣张,外城都没几个人知道他们有贵亲……”
白母一脸不满:“这还没有嫁过去呢,就要管束我们了?这些关系不用白不用,那严家再低调再乖,不还是被人给撵出来了?”
白雪梅:“……”
她说不过爹娘,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白父嘱咐:“记得多绣点儿东西放进嫁妆里。”
白雪梅本来也想跟双亲提一下嫁妆的事,只是不好意思起话头。毕竟是大姑娘嘛,提起婚事都比较羞涩。但既然已经说到了此处,她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回头道:“这事我得跟你们商量一下。当初严家可是将陈家送去的所有东西全部填入了嫁妆里……”
“我说你这丫头,怎么老拿严家作比呢。”白父一脸的不悦:“人家姑娘都被休回来了,你也不嫌晦气。”
白雪梅强调:“严月娇嫁进去这一年,夫妻和睦,又得长辈喜欢,虽说不全是因为嫁妆,至少严家摆出了态度,他们没有拿女儿卖银子的意思!我呢?你们不能举家之力给我置办嫁妆就算了,要是还把送来的礼物全部昧下,到时候我拿着几床被子嫁进去……不说陈家人会如何想,外人都会议论的。”
白家真的是普通人,一家人靠着给别人打工过活。就白雪梅的绣工,也只是绣几张帕子用用罢了。根本就没有绣坊愿意收。
听了这番话,白母很不高兴:“严家那是只有一个闺女,我们跟他们不一样。你两个兄弟要娶媳妇儿生孩子,等你做了富家夫人,他们不能还去给别人干活儿吧?要还是去别人手底下讨饭吃,外人也会笑话的呀。这些东西留着,到时候我买两个铺子,让他们学着做生意。好歹是从了商……有了这些本钱,他们以后要自己也能过得好,也是给你减轻负担。”
白雪梅早就猜到双亲可能会扣下陈家送来的礼物,没想到他们竟然要全部留下。
“不行!”
“我说了就算。”白母一挥手:“你想做家里的主,嫁去婆家再说。这家现在还是我跟你爹当家,以后是你的兄弟当家,轮不到你插手!”
白雪梅眼睛都气红了:“那是给我的礼物。”
白母呵斥:“老娘要是不生你,你收个屁!”
这就是耍无赖嘛。
他们根本就不疼自己!
白雪梅一生气,干脆跑了出去。
普通人家的姑娘没有抛头露面的说法,从小白雪梅就是在外跑惯了的,夫妻俩见状,只喊了两声。看喊不回来人,便也随她去了。
走到了街上,听着周围的热闹,白雪梅再也忍不住,眼眶一热就落下了泪来。
办一场婚事很是繁杂,家里双亲只在乎收到多少礼物。这都已经问过名,竟然也还没着手帮她置办嫁妆。那严家之前没有下人,在严月娇嫁人时也帮她准备一个丫鬟……她也得带一个丫鬟嫁进去吧?
不然,到了成亲那天,想要喝口水还得使唤陈家的下人。对于一个新嫁娘来说,也太不矜持了。
这么想着,她脚下一转,去了中人所住的地方。出都出来了,干脆选一个人回去。
巧了,楚云梨在白家夫妻离开后,也去中人处了,她不是为了买人,打算买一间铺子。
她如今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总不能在家闲着呀。原先的瓷器铺子是严家夫妻守惯了的,不如继续让他们看着。这一场婚事弄成这样,归根结底是严家的身板儿不够硬,银子不够多!
红书被她留在了铺子里,她一个人过来的,和中人到了第二天去看的几处铺子,正准备离开呢,忽然就听到外面闹哄哄。
中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嫂,拉着楚云梨看热闹去了。
门口果然有热闹,有人卖身葬兄。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素面朝天地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一边哭一边说起了兄妹俩悲惨的身世。
两人住在郊外的村里,因为她兄长常年生病,家中所有的银子都已经花光,甚至连庄户人家拥有的宅院和田地都是卖了的。如今人没了,她身上再也掏不出来一个子儿,跑来这里卖身,一来是为买一副棺材葬了兄长,二来也是为自己寻一个落脚地。
“只要出一副薄棺,往后给我一碗饭吃,那就是我的恩人。日后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说着,深深磕下头去。
中人看出她是冲自己来的,这笔生意没什么赚头。
这么说吧,像这个年纪的女子,学规矩已经迟了,去大户人家做丫鬟人家都不要。就连去花楼,都卖不上好价儿。毕竟,花楼里的姑娘人家也是从小培养,琴棋书画多少得沾上点儿,好跟客人谈天说地……什么都不会,去了也是接那种最便宜的客人,用不了多久就会败了身子。中人干不来这种缺德事。可这人都求到了门前,她要是不出手帮忙,又显得自己不够热心。对于她做的这门生意来说,不够热心是大忌。
中人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想着哪怕为了名声呢,也先把这人接下来再说。她刚要出声,就被身边的女子扯了扯。正觉疑惑,忽然就见人群里走出来了个浅粉色衣衫的妙龄女子。
那衣袂飘飘的模样,没看出来人有多美。一眼瞧上去就知道那一身衣裳价值不菲。她顿时松了一口气,有贵人在,应该轮不到她操心。可随即又觉得不对,这姑娘穿着富贵,可这言行举止似乎不像是贵人。
楚云梨垂下眼眸,当下的庄户人家和需要干活的女子穿衣,那都是上衣下裤,不过是衣衫的前面和后面长一点遮到大腿以下,袖子和裤脚都是收拢了的。穿惯了这样衣衫的人,突然去穿富贵人穿的宽袍大袖,那就会觉得处处不便。更要紧的是,知道这衣裳贵,都会下意识护着就怕给弄脏了。于是,出来的效果就是畏畏缩缩各种小小心,好像衣裳是偷来的似的。
“嫂子别急,那位姑娘心善着呢。”
就见白雪梅上前:“不用跪,一副薄棺而已,我帮你出了。你也不用报恩,将人葬了之后,好生找个活计。”
说着,掏出来了一把碎银子,本来想只给一半儿的,可在众人的目光中,她干脆将所有银子都塞到了女子的怀中。
女子先是惊讶,随即大喜,然后朝着她连连磕头:“姑娘是大善人,我以后就是姑娘的人了。”
白雪梅皱眉:“我不要你报恩。”
“可……”女子泪眼婆娑:“姑娘要是不收留,我就只能睡大街,早晚都会被饿死。至于找活儿干,很多铺子都不要陌生人。”
这倒是实话。
当下请人,如果买不起人的死契,多半都会在亲戚里寻找知根知底的人,至少要知道人家住何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嘛。
白雪梅看她实在可怜,又想到自己确实需要一个丫鬟,便点了头。
等她带着人离去,中人皱了皱眉:“有些不对。”
是不对。
除了严月娇这种家里舍不得嫁出去的姑娘,还有白雪梅那种双亲要将姑娘留在家里干活儿的人家,一般的姑娘十五岁就已经出嫁了。这位都已经十七八,家里又实在缺银子,宅院田地都卖了,没道理不拿婚事换银子。
楚云梨还看出来更多,这位自称是没嫁人的姑娘,其实已经是妇人了。
“那姑娘可真心善,难怪会得陈公子倾心以待。”
中人闻言,恍然明白过来,一拍大腿扼腕道:“生意就这么错过了啊!”
白姑娘明明就是过来找她买东西的,不管是买人也好,买铺子也罢,总归都有点赚头。只顾着看热闹,生意都飞了。
围观的人听到楚云梨这话,立刻议论开来。
好多人都认为出身普通却能嫁到大户人家的姑娘,总归有几分不凡之处。像方才站着的人中,十成十的都在看热闹,压根没谁愿意站出来帮那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