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这种饭菜,那是越吃越饿。一两天还能说是换肠胃,时间久了,周兴旺就特别想吃肉。
这种时候,他才想起来鲁家的好。过去那么多年,他就没吃过这么差的饭菜。
或者说,他眼中的鲁家一直都比周家好。若是知道原谅了周贵书会落到这样的境地,他说什么也不干这种蠢事。
他想要回鲁家,自己出面,又会被撵回来。实在没法子了,他跑去找母亲:“娘,你找的那几个人劝得怎么样了?”
周母去镇上时,害怕外人的目光,所以都挑早晚街上人少的时候去,听到儿子这话,没好气道:“你以为我就不急吗?鲁小青跟个疯子似的在外说绝不会与你和好,谁要是敢提这事,她就要翻脸。人家再是拿了好处,也不愿意得罪鲁家啊!这种时候不好登门,过几天再说。”
“还要过多久?”周兴旺掰着指头算了算:“这都大半个月过去了,我再不回去,媒人都要登门了。”
这可不是他夸张,真的是事实。
若是谁家有妇人守了寡,或是夫妻之间再无和好的可能。很快就会有媒人登门说亲,如果是那妇人还愿意改嫁,前后不到一个月,就会嫁到别家。
这都不是什么稀奇事,周兴旺最怕的就是这种。
周母听到这话,摆了摆手:“这你放心。小青说了,她不会再找人。”
周兴旺并不能放心:“娘,家里这么挤,我真的想回去。”
在这件事情上,周母是真的用了心,可鲁家那边始终不肯原谅,她又有什么法子?眼看儿子不依不饶,她耐心告罄,烦躁地道:“我都找了那么多的人,人家不愿意听劝,我能怎么办?你自己也想想法子,这么大的人了,还样样都指望娘!”
说着,人已经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大概是很生气,还将帘子狠狠甩了甩。
周兴旺看着晃动的帘子,若有所思。
到了晚上,看着和往日一般的菜糊糊,还没有端碗,就感觉喉咙不舒服,周兴旺再也熬不下去了。这些天里,他并没有闲着,其实他有了一个主意,只不过没到最后关头,他不想用。
这么想着,他端起手里的碗,目光已经落在了隔壁。
那里,躺着腿断了的周贵书。
过去这么多天,他还一直没有下床,有时候还嗷嗷直叫唤。家里仅剩的几枚鸡蛋全部进了他的肚子不说,周围来探望人带来的好东西也全部放在那间屋中。
明明犯了大错,反而像是立了大功似的。周兴旺心下冷哼了一声,三两口喝完了糊糊,早早就回房躺下了。
值得一提的是,周家的屋子并不多。周兴旺是和几个侄子住在一起的,这些孩子大大小小凑一堆,根本就不会整理屋子,之前是妯娌二人换着来收拾。如今他住了进来,妯娌俩再进门就不合适了,他比较懒,屋中弥漫着一股怪味。
夜里,周兴旺翻来覆去睡不着。这家是再也不能呆了,他霍然起身,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在黑暗中摸索着朝周贵书走去。
周贵书打着呼噜。
周兴旺听他睡得这么香,气不打一处来。自己被这个混账害得家破人亡,他竟然还睡得着。越想越怒,周兴旺下手不再客气,拿起了早就准备好的竹鞭子,朝着周贵书劈头盖脸就打。
熟睡中的人被打醒,周贵书吓了一跳,还没清醒过来已经惨叫出声。
叫声特别凄惨,其他人也不是聋子,很快就都被吵醒了。杨氏听到宝贝儿子惨叫,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衣衫不整的就跑了出来,一把推开了儿子的屋子,黑暗中隐约看到里面修长的身影,这才想起来二弟还住在这里。她心下大惊,转身回房去穿衣。
周兴财并没有起身,他自然也听到了儿子的惨叫,不过却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儿子应该是被几个弟弟给踹着了伤,所以才会叫得这么惨,或者是摔到了地上。
他这想法也没有错,在家里能出什么事?
看到媳妇慌张地跑回来,他翻了个身问:“可是弄着了伤?有没有弄歪了骨头?”
杨氏回想了一下:“不知道呢。我都没有穿衣……这就过去看。你也起来瞧瞧吧!”
周兴财白日干了一天的活,此刻眼皮特别重:“你先去瞧瞧,如果严重的话再来叫我。”
杨氏对于男人这样懒散的态度很不高兴,但这话也没错,她穿好了衣衫,飞快又回了儿子的房。
不快不行,就在她回来这一段期间里,儿子的惨叫声一直都没有停过,甚至还有其他孩子的惊呼之声。杨氏再回去时,路上就已经听到了呼呼的风声,跟着那声音的就是儿子的阵阵惨叫。
儿子好像在挨打!
村里的人家是舍不得用灯油的,杨氏此刻也顾不得了,点亮烛火,奔到了几个孩子的房中,老远就看到周兴旺跟疯了似的拿着个鞭子猛抽人。
儿子腿受了伤,此刻却顾不得,整个人在床上不停打滚,眼瞅着就要滚到了地上。杨氏吓了一跳,急忙上前阻止:“二弟,你疯了吗?”
隔壁的周母也已经起身,看到儿子这样疯狂,尖叫着道:“周兴旺,你给我住手。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癔症?”
周兴旺并没有收手,他下手其实有分寸,像这种竹鞭子并不能真正伤着人,只是会让人痛苦而已。因此,他下手特别狠,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周贵书已经浑身是伤,叫得嗓子都哑了。
他一边打一边恶狠狠道:“这个混账做了错事,你们却拿他当大功臣似的供着。你们舍不得教训,我来教训。我被他害得这么惨,打他一顿本也是该的。”
周母后知后觉,儿子应该是回不去鲁家给急的,她跺了跺脚:“有话好好说嘛,你想回鲁家,我也在想法子啊,打他一顿,你就能回去了?”
话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住。
杨氏也想到了什么,气得直掉眼泪:“二弟,你再怎么想回去也不能拿侄子撒气呀,以前你还说愿意过继,要把贵书当亲儿子呢,怎么转头就下这么狠的手?”
周兴旺就是想回去,所以才要教训周贵书。
在他看来,鲁家恨的是周贵书,恼的也是他护着周贵书,只要他下了狠手,将人教训一顿。鲁家兴许能消气。
就算不能消气,也不会再如以前那般将他拒之门外。周兴旺打了这么半天,手都抽酸了,将手中的鞭子狠狠一甩:“今天起,你们不许再拿鸡蛋给他吃。这家里谁都比他辛苦,那几个小的还要养身子呢,怎么算都轮不到他来吃好的!”
周贵书已经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叫都叫不出来了。此刻,他鼻青脸肿,浑身都是鞭子抽出的红肿,衣衫破碎不堪,最要紧的是才正好的骨头此刻已经歪了,木板都掉了两块出来。
杨氏看到这样的儿子,心中焦灼无比:“快请大夫啊!弄成这样,真要成跛子了。”她急得直跺脚,想眼看院子里其他人不动,她眼泪扑朔朔往下掉:“他还小呢,哪怕做错了事,也情有可原啊!都说养不教父之过,是咱们没教好,所以他才会犯下这么大的错事。二弟拿他撒气,完全没道理嘛。”
周父看到了二儿子在动手,本来是想开口阻止的,不知想到了什么,并没有出声。听到儿媳的话,他侧头吩咐:“去村里找牛车,立刻就去镇上请大夫。将所有的大夫都给请过来,哪怕多付一些诊金都行。”
有银子也不是这么花的,周母一脸不赞同:“大半夜请大夫,诊金要翻倍的,完全可以天亮之后再说,就算要请也不用请好几位啊,请一个就行了。咱们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可不能拿银子这样糟蹋。”
“头发长见识短。”周父呵斥:“你懂什么?就是要闹得越大越好。”
他也很赞同让二儿子回到鲁家去,所以,对于老妻拿着银子到处请人去撮合,他并没有阻止。
但很明显,这一招不管用,鲁小青那边压根不吃这一套,也只有让他们父女彻底消气,儿子才有回去的可能。
而想要让鲁家消气也很简单,罪魁祸首越惨,这怒气散得就越快。
周母也隐隐明白了父子俩的意思:“老三,你去!”顿了顿,她又有了个主意:“这样,去镇上的时候,你顺便去一趟鲁家,问他们借点银子。就说贵书伤得特别重,人要不行了。让他们拿银子救命,你要强调一下,若非人命关天,我们也不会登门求助。”
周老三默默转身回了自己的房,然后关上了房门。
周母:“……”
自从小儿媳的孩子没了之后,老三夫妻俩就很不对劲。干活不积极,连饭都不爱吃,还经常往娘家跑。
再这么下去,老三夫妻要和家人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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