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人离开之后,长歌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沉吟许久,意识到养父母的到访,应该是陆西泽的一次试探。
这个反派对她起了疑心。
原书里,陆西泽完全有能力直接将秋家摁死,但是这人却选择了最残忍的钝刀割肉,亲手参与复仇,甚至不惜搭上自己娶仇人的女儿,是个狠角色。
关于反派的剧情,书里基本是一笔带过。虽然现在她还没有感受到陆西泽对她的杀意,但是偏执反派,说发疯就发疯,基本不跟你讲道理的,得防一手。
长歌垂眼,得弄清楚陆西泽的来历!
她轻轻摩挲着尾指,给宋星河发了一条信息:“关于陆西泽,你了解多少?”
宋星河正在参加一个世家子弟的聚会,收到信息时,险些怀疑秋长歌的手机是不是被人偷了?
她竟然主动给他发信息。
宋星河走到晚宴的小花园内,直接给秋长歌打了一个电话:“长歌?”
声音比平时低沉一些。
长歌慵懒地靠在落地窗的躺椅上,一边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夜景,一边懒懒地应道:“嗯。”
宋星河听到她独特的嗓音,眼眸微深,沉声说道:“你来这个地址,我们当面谈。”
他将晚宴的地址发过去。
长歌眼眸微眯,看来,宋星河手上有真料,不过,这厮外表长得斯文俊雅,清风明月的,结果内里腹黑深沉的很。
一点爆料就要她亲自走一趟,这要是被人拍到,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她慢条斯理地说道:“电话里不能说?那我去问陆西泽。”
宋星河脸色微沉,低声说道:“陆西泽的事情电话里说不清楚,我也不建议你跟他接触,他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
长歌,你是害怕跟我见面吗?”
长歌点头:“嗯,我怕自己会无法自拔地爱上你,挂了。”
她耐心告罄,直接挂了电话,不知道为何跟宋星河接触,她总是会心浮气躁,勾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夜里依旧是无尽的梦魇。这一次,她恍恍惚惚回到了幼年时代。
四月里青梅果成熟,满树都是小小的青梅果,一颗颗地挂满枝芽,她站在院子里,看着墙头里伸出来的一枝芽青梅,吞了吞口水,问阿嬷:“阿嬷,可以打梅子吃吗?”
“五帝姬,那可是太子殿下院里的青梅果,打不得。”
“哦,那你去前面的荷花池给我摘点荷叶来,我要送给慧娘娘。”慧娘娘是收养她的慧妃,她阿娘只是宫里的小小美人,生下她就病逝了,她被无子无宠的慧妃娘娘养在宫里,当只猫儿狗儿的逗乐。
帝王家就是如此无情,生下的皇子金尊玉贵,可继承皇位,生下的帝姬们大多是笼络朝臣或者是和亲的工具人,连排行都另算,她上头有五个哥哥,四个姐姐,她在帝姬中排行第五。
她支走了服侍她的阿嬷,看着自己身上的粉色小襦裙,摸了摸早上好不容易扎好的两个漂亮小发髻,还是没忍住,想吃那树上的青梅果。
她喜欢吃酸酸甜甜的东西,之前三姐姐拿了一盒子腌渍青梅,就是不给她吃,她要自己摘。
她顺着墙角的梯子爬上去,踮起脚尖去够头顶的青梅果,还没够到,就被人用果子砸到了脑袋上。
“小五,你果然是个贪吃的,竟然爬那么高,也不怕摔断腿。”
“四哥,我们去摇梯子吧,反正她就算摔死也没人在意。”
她吓得小脸煞白,死死地抱着梯子,哭唧唧地说道:“不要摇梯子。”
“不摇梯子也行,你以后看到我跟四哥,跪下来给我们行礼,我们就放你一马。”
她咬着粉嫩的唇,抹着眼泪倔强地说道:“那你们还是摇梯子吧,我才不给坏蛋磕头。”
“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
四哥五哥上前来摇梯子,她一个不稳就从梯子上摔了下来,没有预想的疼痛,她落入了一个满是青梅果香的怀抱,对方伸手将她稳稳地抱住,低低笑道:“你就是小五?”
她抬眼,看见了太子衍俊雅温和的笑脸,他伸手擦掉她脸上的小泪珠,然后捏了捏她可爱的小发髻,笑道:“抱着还挺重。”
那是她第一次跟众星拱月的太子衍说话,四哥五哥直接吓跑了,她被太子衍牵进了院子里,被喂了好些的白玉糕点,喝了甜甜的果露,走时还兜了一手帕的青梅果。
那时她觉得太子衍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后来太子衍时常来看她,给她带好吃的糕点和果露,偶尔还给她带书籍,教她识字。
因太子衍对她的关注,慧妃娘娘开始带她去宫廷夜宴,她也被兆信帝注意到,因她和姑母柔嘉帝姬长得有几分相似,兆信帝对她十分的疼爱,将对亡妹的遗憾尽数弥补到了她的身上。
她也一跃成为帝宫里最得宠的小帝姬,比太子衍还要得宠。
不过私心里她最喜欢的依旧是秋墨衍。
每每秋墨衍来看她,她都会将自己从兆信帝那里坑过来的宝贝拿出来,拉着秋墨衍的袖摆,甜甜笑道:“太子哥哥,这些都是小五偷偷从父皇那里骗来的,给太子哥哥。”
那时的秋墨衍已经长成玉树临风的少年模样,眉眼间有了一丝成熟的痕迹,他俯身,摸着她的小发髻,笑道:“嗯,我很喜欢。”
那样的喜欢直到两年后,因她宠爱太盛,遮住了所有人的光芒,秋墨衍将她拐骗出宫,想将她丢在深山老林。
“小五,帝王家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想要活下去,就永远别回帝宫。”
她呆滞地看着少年无情的背影,在林子里哭的天崩地裂,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全身心地信任一个人,喜欢一个人。
秋墨衍亲手杀死了天真无邪的小五,自那以后,她就只是帝宫里的五帝姬,秋长歌。
她再也没有哥哥了。
醒来时,已经凌晨五点。长歌摸了摸有些潮湿的枕头,心情极端恶劣。
她裹着披肩,面无表情地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凌晨五点的城市,稀薄的天光被城市的灯火遮盖,那个王朝的一切都湮灭在厚重的历史里,就连史书中都不曾记载半分。
她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依旧是一缕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