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才算是打算暂时留着成瑾瑜的小命,且心里还十分的熨帖,毕竟单子晋能够懂得为皇姐考虑了,是不是有朝一日也会懂的为他这个父亲考虑。
可偏偏顾芊秋别的不求,竟然求还成瑾瑜一个清白。
别说他本身就不清白,就算是清白的,皇帝也有办法让他是黑的。
他勾唇冷笑,声音也凉了下来,“顾芊秋,朕提醒你,不该你操心的事情莫要多管闲事。”
顾芊秋猛地抬眸,目光灼灼的看着皇帝,里面带着大无畏的坚定和不屈,她朗声一字一句的说道:“臣女在边关多时,亲眼看到白将军爱民如子,亲眼看到他们不顾个人生死的守护郑国的门户,看着他们在战场上厮杀。可到了最后,陛下您竟是紧紧因为奸佞小人的陷害,就不问证据的将忠良之士给入狱问罪,可莫不是要寒了这天下所有将士的心。”
“要知道,君为轻民为重,这民心散了,陛下您便是想要重新聚起来也是难得。请陛下为了这安稳的天下,彻查此事,给白将军这些忠诚,给那些死去的受迫害的人一个交代。”
说完,她便重重的以额叩地,磕了下去。
若是皇帝能够给白将军一个清白,她倒是心甘情愿的磕这个头,若是……顾芊秋咬牙,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办法救他们出来。
皇帝脸色铁青,十分的难看。
交代?
他为什么要给别人交代?这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想怎么作就怎么作,想杀谁就杀谁,谁敢跳出来说一声反对。
君为轻民为重,这种话谁不知道,他曾经是皇子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真的当起皇帝了,很多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白将军确实没有大错,若是不算当初被燕国将故土夺去这一项的话。但是他却必须得除去,他的江山需要一个忠臣良将,而不是需要一个功高盖主的将军。
临北城的居民只知道白将军这个守护神,眼中根本就没有他这个皇帝。这种将最重要的地方交给他人,有可能随时被反噬的情况,皇帝又不傻怎么可能会干。
他这一世可能不会发生这种情况,可下一世呢,下下世呢,谁能保证白家后代不会生异心。
所以守护神这种的,可以有一时,不能有一世。
皇帝眼神冷酷无情,这次单子晋将人押解进京的时候,还是在夜晚偷偷的走出临北城的。据那边刚刚传来的消息,不过短短的时间,就已经发生了几起暴动,还好魏大手段是有,全都被镇压下去。
边城需要将军,但是不需要这种个人崇拜封神的将军。
而且,这白将军也未必是干净的。手握权力多年,哪怕是一心为公的人,也不可能不沾染上一些。
既是变得不纯粹了,那么就有调查的理由。
偏偏这个女的想法如此愚蠢天真,竟然还用自己的好处来换取对他们的调查。
皇帝眉目冷厉,“这件事情朕心中有数,不需要你来提醒。朕等下下旨封你为仁善郡主,明儿便派人送你去府邸,今儿便留在宫里好好歇着吧。”
“陛下……”
顾芊秋还要再说话,皇帝却冷冷的打断她,“邵良,带顾芊秋下去。”
邵良笑了笑,应了声是,上前对顾芊秋道:“郡主,跟老奴走吧。”他虽然长得圆润白胖,笑起来的时候十分温和,但是一双眼睛却是锐利有神,盯着你的时候会让人心中忍不住的发寒。
顾芊秋抿紧了唇,终于是站了起来,朝着皇帝行礼告退,只跟着邵良走到了门口,她又回头道:“陛下,成将军无论如何都是您的外甥,就算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也请您莫要太过狠心。”
说完又是福了福,便跟着邵良走了出去。
气的皇帝额角直跳。
好想直接把这拎不清的臭丫头给推出去斩了,但是想到了炸弹想到了灵活的轮椅,皇帝硬生生的将这口气给咽了下去。
谁知道这女人还能折腾出什么来?
皇帝愤愤的摔了一个砚台,这才咬牙唤人,“把白将军带过来。”
原本就押在偏殿,因此白将军来的很快,他一身白麻衣,手脚都带着枷锁,整个人虽然都枯黄消瘦,但是眉宇间依然带着坚韧之意。甚至在看到皇帝的时候,还从容不迫的跪了下去。
皇帝笑了笑,命人摆上椅子,抬手道:“将军,请坐。”
“罪臣不敢。”白将军低声应道。
“是不敢坐,还是不屑于坐。”皇帝声音拐着弯儿的问道。
听了这话,白将军终于是站起身来,坐到了椅子上,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腰背则是挺得笔直,双目波澜不动的看着前方。
皇帝再次轻笑,“白将军好像不担心自己的生命?也是,既然儿子逃出去了,只要他安安分分的,白家便保住了一条根,白将军确实也没啥好担心了是吧?”
说道白浩轩,白将军身子僵了僵,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孽子无状,让陛下笑话了。”
一路上他虽是有恨有怨,但更多的却是明白。帝王之术便是如此,他在沙场血战的时候,也曾经想过马革裹尸。只是现在死的有些憋屈而已。
他的妻女没了,而他想要报仇,甚至允许成瑾瑜等人报仇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去了一方主将的资格。这种下场于他来说并不算亏,只是没有能够手刃单子晋这人,他便是死了也没有颜面去见地下的女儿。
至于白浩轩,既然已经跑了,白将军便不希望他再做傻事了。他的仇,初初的仇,他不希望儿子用命来报,可大抵就算他吩咐了,也是无用的吧。
他的一生也算是轰轰烈烈,只没想到人到中间,竟是要绝了白家的后。他虽然不甘心,可是君让臣死,臣不能不死。
两人一时之间便都是没在说话,许久之后皇帝才点点头说道:“朕知道你忠心守护临北城,守护郑国,但是现在郑国已经不需要你了。”
所以就请放下大胆的去死吧。
白将军苦笑连连,他重新跪到在地上,朝着皇帝拜了拜,“臣愿意赴死,只临死之前最后一次谏言,希望陛下能够知人善用,莫要让那心狠手辣的竖子小儿,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最后惹得江山不稳,生灵涂炭。”
至于这竖子小儿指的是哪个,自然是不言而喻。
皇帝敲了敲桌子,“朕自然是省的。”
真的省的吗?白将军心中存疑。
只眼下皇帝显然是再也听不进他说的话了,挥了挥手,便命人将他押解到了皇宫的地牢中严加看守,只待查明一切之后,再行处决。
命人唤成瑾瑜的时候,却被告知长公主来了,将人带回了公主府。当然长公主脸色十分难看,那小内侍也是哆嗦着战战兢兢的说了出来。
皇帝扶额坐在那儿,十分的忧愁,皇姐虽然不轻易的发脾气,但是要真的生起气来,任谁都敢揍。
默默的为子晋这孩子点个蜡烛吧。
咳咳,现在他挨揍,总比朕凑到跟前去挨揍要来的好吧。
长公主半跪在车上,撩起成瑾瑜的衣摆,看向了他的脚踝处,之间上面落着两道狰狞的疤痕,皮肉外翻着还带着淡淡的粉红肉色,显然还并没有完全的长好。
瞬间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滴滴答答的落在了成瑾瑜的脚上,滚烫滚烫的,却暖不热成瑾瑜的心。
他自从双脚不良于行,整个人心中便藏着仇恨,他在心中一遍遍的幻想着将单子晋给一刀刀的砍死,或者一片片的将肉割下来,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渐渐的整个人更加的阴沉,心里也开始扭曲起来。
便是顾芊秋抱着他亲着他,告诉他她会永远照顾他和他在一起,也无法让他高兴的起来。
他不需要怜悯,不需要施舍。
只有单子晋死了,他才能重新觉得自己能够活的像个人。
他淡漠的坐在那儿,便是连个眼神都没有给长公主,让长公主一颗心越发的酸楚。她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眼神在那一刹那变得冷厉,咬牙很声道:“阿瑜,告诉母亲是谁做的,母亲帮你杀了他。”
成瑾瑜便笑了,笑的十分恶毒,他冷眼看向长公主满是仇恨的眼睛,讽刺的说道:“是谁?自然是你的宝贝儿子单子晋,怎么?他回来的时候没有和你说吗?我的好母亲。”
他没说一句话,长公主的脸就白一分,直到后来整张脸都惨白如纸,连嘴唇都哆嗦起来,她咬牙颤声道:“不可能的,不会是子晋的。”
成瑾瑜冷笑,“怎么,母亲不给我报仇了?”
长公主想要起身,却猛地摔坐在那儿,双腿颤抖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撑着自己重新站了起来,她坐回了软榻上,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自言自语的一直在念叨,“不会的,不会是子晋的。他虽然乱来,但是你们兄弟二人向来感情很好,不会是他的。”
“哪个和那个孽|种是兄弟。”成瑾瑜厉声喝道。
长公主整个人便僵住了。
第二次了,成瑾瑜第二次用这种轻蔑的不屑的语气说子晋,同时也是在说她。长公主忽然就羞愧的坐不住,觉得自己在儿子跟前无所遁形。
她正挣扎着想要说点什么,车帘却被猛地掀起,单子晋冷眉冷眼的钻了进来,二话不说一拳就捣向成瑾瑜的面门,刹那间他整个人便倒向一侧,嘴角鼻子皆是鲜血直流。
长公主慌忙去扯单子晋,“你这个混账玩意儿,你这是做什么?”
单子晋却是没理她,第二拳再次落在了成瑾瑜身上,还要来第三拳,长公主却已经用身来挡,他这才是停了下来,冷冷的看着成瑾瑜,“我说过,再胡说八道我杀了你。”
他当初既然是没有杀成瑾瑜,便已经知道要面对长公主的责难,因此便守在宫门口等着长公主前来接人。
便又听到这种话,单子晋此时极其后悔,他应该直接拔了成瑾瑜的舌头的。
长公主使劲的打向单子晋的肩膀,骂道:“你滚一边去,一会儿再和你算账。”
说完便用帕子去给成瑾瑜擦嘴角脸上的血,成瑾瑜却哼笑着躲开,怨毒的看着单子晋,无声的用唇形骂道:“孽|种,”
单子晋脸色一变,还要上前,长公主却回头瞪他,“等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