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安年死了。
他随着万千亡魂一同被鬼差的锁链捆绑,排着队踏上了黄泉路。
即将到达人生的最后一站,铁安年并没有释然,全是见了鬼了、倒八辈子血霉的遗憾。
鬼差说:“不远处有个望乡台,等会大家在望乡台停一下,你们可以再见家人最后一面。”
铁安年随着人群走上了望乡台,他从属于他的那面镜子里看见了许多张戏剧性的面孔。
爱借钱喝酒、整日无所事事的铁二叔,好面子的公交车司机忠叔,还有每天家里都闹得鸡飞狗跳的三婶家……
后面是陈师傅、陈衍还有他从小到大的同学们。
看到最后一个人,镜子中的影像暗了下去,铁安年正打算继续往前走时,镜子里突然出现一张他意想不到的面孔。
是他自己。
不,与其说是他自己,铁安年更偏向于那个人并不算是自己。
镜子里的他躺在床榻上,穿着白色的旧长袍,眼眶凹陷,面容憔悴,身形消瘦,一副病殃殃的模样。
好像随时都会病死。
如果不是长得一模一样,铁安年根本不敢认那个是自己。
他看见一个跟他早死的爹长得非常相似的男人走进来,跟病床上的‘铁安年’语重心长地交代。
“爹已经给你选好男妻了,是崔家的,名字叫崔继,相貌端正,脾性温和,他若是真能保住你的命,你日后可要好好待人家。”
铁安年听见那个自己说:“好。”
好什么?崔继真的嫁给他了?
片刻后,镜子中的画面一闪。
铁安年看见铁家和崔家大张旗鼓地举办起了阴婚,他拖着病体跟一个模糊不清的鬼魂拜堂成亲,最后两家分别交换了一张写满符文的血色婚契。
阴阳两隔,戏剧性一般的婚姻。
这一幕幕画面分明惊悚又可怖,铁安年却不觉得吓人,反而感觉很难过。
他看见镜子中的自己没多久就病死了。
镜子随之彻底暗下来。
那就是他的前世吗?
铁安年对崔继有着数不清的误解,他此时醒悟过来,想要离开这里,摸了摸口袋,发现是空的。
他什么东西都没带过来。
他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难道真的就这样死了吗?
铁安年觉得自己可以再挣扎一下,他不知哪儿来的猛劲拽开了锁链,拼命地往反方向跑。
其中一个鬼差反应过来,在他身后追。
下一秒,他被鬼差的弯刀砍中,身子一歪,直接从望乡台掉了下去,沉进了黑漆漆的河水里。
迷迷糊糊间,他看见眼前有一片金光闪过,随后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再度睁眼时,铁安年看见陈师傅那张高深莫测的脸。
他居然回到了人间。
“师傅,谢谢你救了我……”
铁安年话还没说完,感觉脖间莫名凉飕飕的,下一秒,一双手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铁小子,你的前缘未了,阳寿本就还没走到头。”
陈师傅摸着胡须笑呵呵地说:“崔继这小子天天缠着我哦,你也知道我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咯。铁小子,我把你的辟邪锁毁掉了,禁锢的法术也已经解除,你们两个小年轻的事情自己解决。”
“什…什么?”
铁安年纳闷地转过脑袋,目光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泛着诡异红光的眼眸里。
陈师傅已经拄着拐杖晃晃悠悠地离开,顺手还带上了房门。
铁安年呆住了,想挣脱崔继的束缚,但是崔继很快不顾他死活地亲了上来,上下其手,又摸又蹭。
来了来了,又是这种熟悉的感觉。
铁安年决定摆烂,于是放弃了挣扎。反正崔继真的是他的男妻,从见第一面起就没少占过他的便宜,也不差这一次了。
良久之后,铁安年已经被亲得麻木了,崔继还不肯放过他,那股儿猛劲绝对是想把他给吸成人干。
“崔继,你体谅一下病号吧?”铁安年艰难地推开他,感觉自己虚弱得有些神志不清。
“我感觉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搞明白呢。我不躲你了,你能不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有用吗?”崔继扭曲的脸露出讥讽的笑容,“你毁约了。”
铁安年不习惯崔继这样的笑容,下意识抬手掐住了他的脸颊,扯出一个正常的笑容。
按照以往来说,这种主动上手碰崔继的时候他不会做,但他就是跟中了邪似的,对于这种事情好像已经相当熟练了。
崔继身上的寒气散得一干二净,凌厉的气息逐渐变得温和,阴沉的脸闪过错愕,眼眸凝滞地盯着铁安年。
铁安年忍不住笑了一下,说:“你天天缠着陈师傅吗?你刚刚也听到了,陈师傅讲,以后别缠着他。”
“好。”
此时的崔继安分下来,铁安年总算可以理清混乱的思路,心平气和地跟崔继讲话。
“继续缠着我吧,崔继。”
“我没有缠着你,”崔继的声音幽幽的,“你是我的丈夫,你的身边应该有我。”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