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县令等。”
杨坚看着独孤信发出了灵魂一般的询问:“那么,天底下掌握土地最多的,到底是那些商人呢,还是世家大族呢,还是数量不计其数的、从贫困中走出来成为了官员后一心敛财、兼并土地的官员呢?”
独孤信愣在那里。
事实上,并不是独孤信与皇帝蠢笨无能,看不到这个方面,而是因为他们站的太高了,所以对于他们来说县令与百姓一样都不过是蝼蚁,所以他们忽略了这些人。
“这才是这件事情的本质。”
“皇帝想要土地国有制,那么这些官员该怎么办?他们手中的土地该怎么办?”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皇帝真的追查这些土地的来源,那么如今站立在朝廷上的、在地方为官的人当中,除却陈氏的子弟,以及一部分陈氏门生之外,其余的挨个杀了或许会有冤假错案,但每一百个官员中杀一个,那么一定会有无数的漏网之鱼。”
“千里当官只为财啊。”
杨坚感慨的说道:“这是腐朽而又嵌入血肉的、无法去除的腐肉,自王朝、朝廷诞生之日起,他就与这个国家一同生长,或者说,他本就是这个国家的一部分。”
“想要将这一部分腐肉挖去,那么这个国家最后的下场就只有一个字。”
“死。”
远处东风萧瑟,寒冷的冬日里,这屋子里的火苗也在升腾,但独孤信却忽然感觉到身体一阵发冷。
“所以,哪怕是我们建立了新的国家,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是么?”
杨坚奇怪的看了一眼独孤信:“当然了。”
“但为什么要改变呢?”
他十分奇怪的说道:“岳丈,这些腐肉哪怕留在身上,也依旧可以让国家继续昌盛,甚至我们还可以一点点的将这些腐肉去除。”
“只是不要想着一下子将腐肉全部挖去——并且要容忍新的腐肉生长出来,国家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独孤信沉默的叹了口气。
万岁十四年。
春。
张安年按着自己的额头,奏疏中所显示着各地的叛乱与动荡。
身边的盈安为他倒了一杯浓茶。
“陛下,要注意保重身体啊。”
张安年端起浓茶喝了一口。
事实上,在这件事情刚刚入手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在事情开始之前的猜测与准备全都错了,这腐肉已经无法挖除,想要除去就意味着这个国家轰然倒塌。
法不责众的道理,依旧有用。
他轻声道:“去传旨,诏杨坚入宫觐见。”
杨坚?
盈安神色一怔,继而低着头道了一声:“诺。”
万岁十四年,春夏。
万岁帝拜杨坚为上将军、兼任丞相署内吏;拜独孤信为中书令、拜苏威为太尉。
当年被丞相陈志贬谪压服的几个人,尽数官复原职。
于是,杨府门前、独孤氏门前、甚至是苏府门前,都再次车水马龙,不断的有人来烧这一口灶。
万岁十四年,夏秋之际。
当秋风萧瑟的时候,杨坚等人已经镇压了所谓的“农民起义”,大虞再次变得风平浪静起来。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与变化,杨坚等人在朝廷中所占据的位置越来越重要,甚至到了最后,整个朝堂上除了被提拔为门下令的张春、暂时担任丞相职位的王文等人之外,其余的竟然全部都成了杨坚等人的附庸。
一日接着一日,万岁帝对于朝廷的掌控力度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但此时,张春、王文等人尚且掌控着门下、以及丞相署的大部分权利,他们还能够与杨坚等人对抗。
只是稍显落寞与日薄西山罢了。
万岁十四年,九月。
大雨。
无尽的大雨哗啦啦的落在地面上,那青石板上无数的雨水激荡,天穹上方黑色的夜空笼罩着一切,无数的雷霆声响起,人们纷纷进行躲避。
京都皇城外,几队人马趁着夜色来到了宫门外,直接将皇宫包围。
无数的漆黑色的闪电落下,照亮这些人的脸庞。
这些人的脸颊上带着狰狞而又丑陋的神色,他们的眼睛中失去了对于大虞和皇帝的忠诚,他们的心已经被权势和利益腐蚀,他们的上官对他们许诺了无数的利益,这些利益足以让他们抛弃一切——哪怕他们中的某些人往日是因为万岁帝才得以摆脱穷苦出身也是一样。
常裕民、吉海东、葛瑞涛、仲孙谢、禄维宏等等等等。
在一本几乎没有多少人能看到的史书中,有人用坚定的笔调将今夜参与之人的姓名一个一个的记录了下来,没有任何人逃得掉。
他们注定要留在青史之中,遗臭万年。
哪怕他们能够暂时改变历史,从而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英雄。
历史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但这个小姑娘的脾气和性格很倔,像是一头倔驴,一些人或许可以暂时为她打扮“妆容”,但当历史的尘埃再度成为尘埃的时候,历史的真相总会展露在人们的面前。
这一支队伍的领头人叫做“许誓”。
他曾经受过万岁帝大恩。
但因为杨坚许诺,自此之后“许氏”可以在江浙行省之中选择一个郡县作为安札之地,自此许氏便是“苏杭许氏”,可以借此一跃成为天下有名的大世家。
所以他同意了。
带着自己的属下站在这里。
另外一支包围了皇宫的便是“苏威”,他不曾受过万岁帝大恩,但却受过丞相“陈志”大恩,如今他也忘记了。
因为他想要的是当年夜氏所霸占的岭南与交州。
黑夜中。
这皇宫静静的注落在这里,像是一块诺大的肥肉一样。
待人宰割。
轰隆隆——
闪电划过苍穹,照亮张安年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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