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三千年,苍茫大势便在如今。
官渡城距离长安并不算十分遥远,所以在决定好要动身了之后,陈成己等人也并没有着急忙慌的就出发,等到将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才乘坐马车、带着一部分陈氏的府兵而行。
就像是诸王出行一样。
陈氏历代的家主出行都会带着自己的府兵,这些府兵说是府兵,其实和诸王的军队差不多了,甚至比他们还要精锐许多。
毕竟当年是训练铁鹰卫士的法子,历代的铁鹰卫士领袖都会收受弟子,传授训练法门,加之陈氏独特的训练法子,一代代的传承下来。
如今不比当年。
在大汉的进程之下,陈氏也不得不收拢铁鹰卫士的数量,以此来避免皇帝的警惕。
当然,这只是寻常时候。
若真的爆发了大战,或者说足以威胁到天下百姓的外乱,陈氏也能够迅速的集结一大批士卒,将其聚拢,拱卫天下。
是的,拱卫天下,而非是拱卫大汉、或者拱卫天子。
一路前行。
陈氏的马车所到之处,总是有许多的供奉。
那些沿途的官员有些是陈氏的门生,有些则是单纯想要抱住陈氏这条大腿的野生官吏。
自古以来,无论什么时候,背后没有人,做官都是难上加难的。
党羽之事从未曾停歇过,所有的斗争归根结底都不过是政治斗争罢了。
面对这些“行贿”,陈成己的态度也很简单,一律照单全收。
马车中。
陈朱楼的身体随着马车的摇晃而摇晃:“父亲你这”
他的眼睛中带着困惑的神色,显然是对陈成己收受贿赂的事情觉着迷茫和不理解。
而陈成己则是笑了笑,摆了摆手说道:“你是否觉着,为父不应该收这些?”
陈朱楼点头。
陈成己哑然一笑,他的这个儿子虽然天生聪慧,但毕竟还太过于年幼,不懂得人情世故。
“楼儿,你可知道陈氏门生当中,其实也有许多派别?”
陈朱楼皱着眉,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摇头:“孩儿不知。”
陈成己耐心的为陈朱楼解释着这其中的含义,包括陈氏如今的势力中都有哪几个部分,以及他们各自的作用。
陈朱楼听完后,神色肃穆:“父亲的意思是将适合的人放到适合的位置上,然后让他们发挥出自己的作用,这样才能够使朝政安稳?”
他抬起头,眼神中带着迷茫:“可为何不能只要清廉为民的人呢?”
此言既问出,陈成己也顿了顿。
他坐在那里手有些许的僵硬,只是笑了笑:“楼儿,世上之事,哪有什么非黑即白的?”
“大多数是混混沌沌的灰色。”
“为了实现目的,人总是要妥协的。”
陈朱楼神色更加不解,他带着几分少年意气的张扬:“总是要妥协的?”
“但是妥协多了,难道不就成了跪着的了么?”
少年人的双眼中带着清澈的明亮,他并非是指责谁,也并不是说要嘲讽谁,他只是单纯的询问着。
“一件事情最开始的时候你妥协了,那么之后你一定还会想要妥协。”
“因为你会发自内心的觉着,我的妥协不是怯懦,只是为了更遥远的未来。”
他举了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在孝恒皇帝时期,西域诸国见到我大汉似乎国力衰退,所以侵犯我大汉疆土。”
“那个时候大汉正在休养生息,若是能够忍气吞声的话,或许大汉能够提早二十年再次恢复鼎盛时期。”
“可那个时候孝恒皇帝却并没有忍耐,而是号令大将军率兵直接攻伐那个小国,将其灭国。”
“一战之后,西域一直到如今,哪怕当今天子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却依旧不敢动弹。”
“因为他们知道,动则死。”
少年人的声音更加清澈,他的声音平和的问道:“那么,父亲为何要忍耐那些人呢?”
“须知,他们的存在同样是趴伏在百姓身上,无穷无尽的掠夺利益。”
“一步让,只会步步让。”
“一步忍,只会步步忍。”
“所以玉石不与瓦砾争一时之气的下场,只会是玉石变成了瓦砾。”
“狼藏在狗群里久了,只会蜕变成狗,而不会一鸣惊人。”
陈朱楼看向陈成己,发出致命的询问:“或者说,父亲早已经在那些名利场中失去了自己的坚守,失去了自己的内心,表面上依旧是为国为民,但实则已经是与他们融为一体?”
陈成己没有回答。
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做到了一个陈氏家主、一个君子应当该做的事情,也愿意为了百姓牺牲自己,不再顾念己身,可他依旧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若只看这些年的结果,他的确是纵容了那些门生。
他大可以用什么所谓的大局、大势来回答儿子的问题,但他该如何回答马车外那些百姓的疑惑?
陈成己闭上了眼睛。
桃花源中
陈野砸了咂嘴。
以他的双眸来看,自然能够看到陈成己此时那所谓的“天赋数值”正在疯狂飙升,似乎处于一种“悟道”的阶段。
他只是招了招手后,笼罩在拙身楼上的“悟道龙场”之光芒便照耀到了陈成己的身上。
片刻后,他看向了陈朱楼感慨的说道:“少年人的双眸,总是清澈的。”
陈野看着陈成己,只是叹气:“在凡俗久了,必定会有这样的事情。”
他眯着眼睛:“这父与子二人,此世怕是相互成就。”
如阴阳两极。
光和三年,秋末。
一队兵马停靠在了长安城外,此时歌舞升平的长安城以及其中的权贵们还不知道。
安国王已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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