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域三十六国变成了如今的西域九国之后,这些小国家瞬间安定了许多。
他们开始称呼大汉的天子为天子,觉着大汉的皇帝便是他们的皇帝。
一时之间,天下和和美美,再也没有什么战事了。
而因为楼兰的此次“挑衅”,大汉也是痛定思痛,觉着自己实在是因为太过于和蔼了,所以才被人欺负,因此决定要在史书中大写特写。
执笔的人是司马迁。
司马迁作为武帝年间的臣子,在没有李广等人的事情之前,是一位十分著名的史学世家。
而因为没有乱说话,所以此时的司马迁还是“完璧之男儿身”,并没有少了些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作为大汉官方的史学家,虽然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但大汉都被西域小国挑衅了,总不能是博望侯的人自己自残的吧?
所以他在史记这么“宏伟”的巨著中,专门为楼兰写了一篇“蛮夷列传”。
是的,用的还是超规格的“列传”。
这是一个比起来古时候某些帝王篇幅本纪都要长的“列传”,也正是因此,后世中有许多关于“破楼兰”的诗句,有名的大诗人们都将“破楼兰”作为一个典故。
龙凤四年就在天下人都声讨楼兰的氛围中过去了。
可这一年注定是不平静、也是十分悲伤的一年。
龙凤四年的年末,那个冬天。
大将军、大司马、长平公卫青病倒了,当时太医令专门前去看了看,甚至陈无实也从民间将扁鹊找了过来,想要为卫青延续寿数。
只是,知天易,逆天难。
大将军卫青的命数,也确实是到了。
刘彻坐在卫青的窗边,目光中带着泪痕,他不明白为何卫青的身体那么好,却还没有活过自己,也为自己这几年见着老朋友们的一个個离去而悲伤。
“卫青啊。”
“你也走了,要朕怎么办?”
卫青躺在床榻上,嘴唇发白,脸色发紫,明显是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他轻咳一声:“陛下啊——”
“臣到汉。”
刘彻只是眼泛泪光。
而刘据站在一旁,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望着自己的舅舅,心中百感交集。
“舅舅——”
卫青只是笑了笑,然后又咳嗽了几声:“去岁太后病逝的时候,我就觉着我的命数当尽了,只是放心不下关于楼兰的大战,因此熬了一年。”
“我这一生,从一个马奴开始,到如今的封侯、手握兵权,已经是知足啦。”
“陛下不必为我伤心。”
“我只是累了,该休息了。”
他又咳嗽了几声,此时的他明显是进的气息少,出来的气息多了。
卫青又看着霍去病交代道:“去病啊,你这几年算是安生了些,但还是不够慎言,你且要记住,君子要独善其身、谨慎其言行,不可再像年轻时候一样莽撞了。”
他脸颊上的神色显得十分疲惫,眼睛怔怔的望着远处的方向,有些无神。
“陛下啊”
一声陛下还未曾说完,大将军卫青便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缓缓闭上了征战一生都未曾闭上的眼睛,卫亢、卫登两人跪伏在地上,涕泗横流,他们两个看着那床榻上的父亲,整个人都像是天塌了一样。
而长阳长公主则是怔怔的站在那里,她这一生嫁了三次,直到第三次嫁给卫青才算是过上了安生的日子,生下了两个孩子。
如今卫青去了。
她像是丢失了魂魄一样。
刘彻声音中带着哽咽:“传朕的旨意,着卫青长子卫亢继承长平公之爵位,三代后降为候爵,而后世袭之。”
“加封卫青次子卫登为“思青候”,世代袭之!”
卫亢、卫登悲伤中拜谢刘彻的恩典,这也是为什么卫青在临死的时候,只是将卫亢卫登呼唤而来,却没有与他们说任何话的原因。
卫青十分聪慧。
自己这一生都不曾有过,更是谨言慎行,得到皇帝的宠爱。
他走在了皇帝的前面,皇帝只要看见他的儿子就能想起来他来,看在他的面子上,一定会有所加封。
而且,卫青知道,刘彻一定不会只让自己的长子袭爵,而对次子毫无加封的,因为刘彻一定不忍心看到他死后,两个儿子反目成仇。
陈无实站在一旁,与陈多病、陈去虏一样看着这一幕。
卫青的政治智慧让陈氏动容的同时,也让三人都明白,这才是皇帝的恩情啊。
于是,陈无实更加坚定了急流勇退的决定。
而陈去虏则是暗自叹了口气。
陈氏可以退,他却不能退。
在卫青死了之后,这大司马的位置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够担任呢?
霍去病么?
他无论是战功还是家世、还是皇帝的宠爱,都在霍去病之上,这个大司马只能他来。
陈多病则是没有多想,甚至还偷偷的打了个哈欠。
陈氏对于“急流勇退”这件事情已经做的驾轻就熟了。
当年始皇帝时期陈氏退了,后来的四世皇帝时期陈氏也退了,再往后,文帝在位的时候陈氏也能急流勇退。
陈氏,总能够在合适的机会选择“急流勇退”。
也正是如此,陈氏才能够从先祖陈野开创的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都能够保持第一世家的身份。
不过——这跟陈多病没有什么关系。
鸿胪寺本来就不算是什么实权衙门,就算陈无实、陈去虏都离开了,他也是可以、也是要留在朝堂上的,毕竟陈氏若是全都走光了,那皇帝就真的该着急了。
留一个没有心机的人在朝堂上,这个人还是陈氏家主。
刘氏天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若是还有不满意的,那也就太过分了。
龙凤五年。
春暖花开,可好像是老天爷对大汉有意见了一样。
大汉丞相、陈氏家主、安国王陈无实病倒了,太医令匆匆来了一趟,说陈无实是年纪大了,所以扛不住这冬日与春日的交替,因此不算是病,但需要好好的将养。
而大汉的太上皇听到了消息之后,急匆匆的来了,然后就在安国王府住着了。
天子也同样着急忙慌的来了,跟着的还有太子。
皇后悄然的也来了。
一群人挤在屋子里,陈茗只是看了床榻上的陈无实一眼,就撇了撇嘴,然后低着头,装作红眼睛的什么都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