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连忙拿眼睛警示小的那个,吓得小的急急伸出枯瘦如柴的手将嘴巴捂着,似乎只要这样,方才她那话就能收回,周梨便听不到一般。
这般举动,只引得子星子月兄妹俩也学起她,拿手捂着嘴巴,只不过兄妹便并没有露出那样惊恐的表情,反而是哈哈大笑起来。
小孩儿奶糯糯的笑声让紧张的小姑娘松缓了些,悄悄去看她姐姐,满脸的自责。
她姐姐的嘴抿成一条线,下意识的将她护在臂弯里,防备地看着周梨,“你是什么人,你怎么晓得我们姓什么?”现在怪妹妹也没用了,只能朝眼前的周梨探些话,一面在心里期盼,千万不要遇着坏人,这一路上运气都那样好,求老天爷可怜她们姐妹俩,让她们安全到湘莲姐她们身边去。
“因为我认识一位小女官,叫平湘莲,她还有个聪明的小丫鬟叫样儿,两人一起到了半月镇去,她们原本是吴州平家送过来的,我听你们两个也是吴州口音,又提及她二人的名字,便多问一句,小姑娘你也不必太过紧张,若真觉得信不过我,可随时将车喊停,街上多的是火羽卫的巡逻队伍。”周梨看到那做姐姐的这样戒备心还是挺重的,这样两个小姑娘出门在外挺好,也免得叫人容易骗了去。
不过为了以防打消她二人的紧张警惕,周梨也是将平湘莲的身份说出来。
果然,姐妹俩听到她的话后,表情都出现不一样的变化。
大的那个仍旧是半信半疑,小的这个则满脸的惊喜,回头朝姐姐兴奋地说道:“湘莲姐真的没有骗我们,她真的做官了,女子也可以做官,原来不是假的。”
平小南到底是年纪小,沉不住气又藏不住话,什么心思全都放在脸上了。
至于那平小北,则又是满脸的无奈,人家只问了这样一句,妹妹就什么都全暴露了。
索性这个时候那平小北也不做遮掩了,而是朝着周梨和千璎怀里的子星子月看,“姐姐,你们应该不是坏人吧?”
“怎么,你还能辨别好人和坏人?”千璎话不算多,但听得平小南的话,不禁问了一句。
只见平小南指着她俩怀里的子星兄妹俩说道:“你们要是坏人,他们肯定都哭了,而且他们两养得好好哦,所以你们都是好人,不然不会把小孩子养得这样好。”像是家里的那些人,他们不好,所以像是自己和姐姐这种没用的庶女,便是到了现在也是瘦骨伶仃,吃都吃不饱,更不要说有一件好衣裳穿了。
有时候她都想不通,明明她们也是平家的小姐,怎么还不如大夫人和少爷们身边的丫鬟呢?
要不是湘莲姐偷偷托人寄了银子和信回去,她俩怕是要一直锁在那荒院里了。
也万幸是以前湘莲姐姐教她们认识了几个字,勉强能将那信认全。不过当时拿到信的时候,她俩也不敢确认,生怕是骗子。
毕竟当时送湘莲姐来这屛玉县的管事说,湘莲姐跑丢了,指不定就是叫拐子给骗去了那种脏地方做皮肉生意。
而且湘莲姐信里又说做了什么女官,这怎么可能呢?历代来没听说过什么女子可以做官的,就是那话本子里也不敢这样写啊。所以几乎都认定了,怕是湘莲姐真跟管事说的那样,去了那种地方。
但是后来两人一想,反正在这家里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挨欺负,现在又没了湘莲姐的照顾,就算是湘莲姐真被骗去了那种地方,写信来哄她俩去,那也无妨了,这样好歹姐妹三个还能在一起。
反正投胎没有投到当家主母的肚子里,就是命不好,生来注定了贱命一条的。
她们的娘亲不如湘莲姐的娘,所以连丫鬟都没有,将她们养到四五岁后,婆子就不在管,紧接着就不再来,若不是全靠着湘莲姐的接济,她两个哪里能活到现在?
可以说平小北是靠着平湘莲和样儿养大的,而平小南出生后,被扔过来的时候,平小北也加入了平湘莲她们的队伍,继续将自己的吃食匀出来给平小南。
因此现在也不管旁的了,只要能在死前多吃饱几顿饭,两人也心满意足。
说来也是可笑,那平家也算得上是吴州世家之一了,但哪里晓得这后院庶出的子女活得如此艰难。
也是这般,姐妹俩商议着,趁着无人之际,凭着这瘦弱矮小的身材,从狗洞里偷偷钻出来了。
不过为了以防遇着骗子,或是人贩子,两人也是装扮成了小乞丐,加上本来就长期营养不良瘦弱得很,身上又特意弄得脏兮兮的,便无人愿意靠近她们。
但其实这样的乞丐日子,姐妹俩到了芦州便有好转,等再越过了十方州,到达全州后,便觉得这里的街上好像又不一样了,比十方州和芦州都要好许多,街上连要饭的人都没有。
这也导致她两个小乞丐出现在街上十分突兀,有好心的店家心疼她俩,也不嫌弃她们浑身脏兮兮的,给了吃食。
只不过姐妹俩大快朵颐之际,没想到这店家好心过头,还给她们报了官。
于是姐妹俩就莫名其妙被带到了衙门里去,那等公堂之地,两姐妹俩哪里能不害怕,只连忙将一切都道了出来。
没想到上头的官员闻言,竟然没有送她们俩回去,反而叫人带她俩去洗澡,还给了一身干净衣服,然后叫她们姐妹俩和那去往灵州屛玉县办差的队伍一起启程。
两姐妹俩就这样懵懵懂懂地跟着官差们上路了,一路安全有马车乘坐,不要走路也就罢了,还管她们的一日三餐。
早前在家中的时候,没少听家里人说那些当差的怎么会欺压人,所以一开始姐妹俩都担心不已,一路上是诚惶诚恐的。
哪里晓得这些个官差却和她们俩以前听来的不一样,而且在路上听说着灵州果然是有女官的。
且还听说朝堂上,还有一个特别厉害的女官,年纪也不大,和那姜大人陈大人齐名,算得上是御前的三大首辅。
这叫她两个开始对平湘莲的信充满了期待,心想莫不是平湘莲没有骗她们,果然是做了官?又加上日常相处中,这些官差犹如大哥叔伯一样亲切,于是姐妹俩的胆子也大起来,开始朝他们打听。
果然是听了许多这灵州屛玉县的传奇。
只不过这些大哥对她们一路上照顾颇多,所以到了这屛玉县后,姐妹俩也不好意思麻烦,与之告辞后没有像是他们说的那样,去驿馆里找人帮忙,而是打算自己乘船去往半月镇。
她们是有钱的,平湘莲寄来的信和钱她们一直都藏着,所以也就不打算再麻烦衙门里的人了。
而这屛玉县,起先在她们俩预想中也就是一个大些的县城罢了,哪里晓得竟然比十个吴州城都还要热闹,她们俩想就算是以前的上京城,肯定都比不过这里。
不说那街道上人来人往中,不少穿着奇装异服的少数民族们,且还有不断来往的客马车。
之前她们也不知道什么是客马车,晚些在这屛玉县,竟然遇着了好几个家乡人,都十分耐心善良,还主动教她们如何到拦车点去拦车,又要从何处去乘船等等。
姐妹俩在那后宅内院里,受了这么多年的欺压,万万没有想到,出了平家大门后,外面的世界竟然如此美好。
是个人对她们俩都十分照顾。
不过即便如此,平小北因为大一些,担着姐姐的责任,因此仍旧是警惕得很。
而眼下平小南的话,让周梨和千璎都忍不住看朝怀中的胖娃娃。“那你运气真好,猜中了。不过以前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不能每次运气都这样好。”
周梨说罢,便自我介绍起来,“我叫周梨,家住在屛玉县县衙隔壁。”
现在的屛玉县县衙,其实就是朝堂了。
反而是十二属,都各自搬迁到这城中各地。
平小北和平小南这会儿只觉得周梨的名字有些熟悉,但听她自己说了名字和家庭地址,还好心提醒她们,那平小北也觉得她应该是好人,便道:“我叫平小北。”随后指着身旁的妹妹,“我妹妹平小南,平湘莲是我们的姐姐。”
“所以你们两个是打算去往半月镇找她和样儿姑娘?她考去了鸿胪院,被反派到了半月镇负责少数民族事宜。”周梨说着,心里一时也是有了打算,“你们不必去南广场了,若不打算在城里玩两天,就直接去驿馆,在那边驿馆会统一安排船只送你们这些官员家属去往你们想去的地方,只要是在这屛玉县境内,且路上还有人照料你们,岂不是更好?”
她观这姐妹俩身上穿的衣裳还有些崭新,但人却瘦弱得皮包骨,头发枯黄,由此可判断原来在家中她们这些庶女也过得不好,想来身上也没有什么银钱。
最为重要的是,到底是两个小姑娘,又还单纯,自己这里才几句话,大的这个也是防备心都没了。
所以跟着驿馆的队伍更好。
而平小南听到周梨说驿馆,连忙道:“我知道驿馆,从全州来的官差大哥们也说,叫我们去驿馆呢!”
“是啊,驿馆里做了登记,他们还会提前通知你们那边的亲人来接你们。”周梨又道,一面问起她们如何从吴州过来。
姐妹俩这会儿对周梨已是没了半点怀疑,完全信任了她,因此即便是那平小北也跟着妹妹平小南一起说两人如何从家中逃出来,又怎么一路到这屛玉县的。
说起来自然是坎坷的,但是又万幸她俩运气还好。
说完后,那平小北十分中肯地评价道:“越是往灵州方向走,这边的城就越好,到了全州都没有一个乞丐了。”可是奇怪,为什么在南方,大家都说这里是贫瘠之地,边陲小地方,且还到处是饮毛茹血的野人。
但她在街上看到的,都是些穿得漂漂亮亮的少数民族,还有琳琅满目的店铺,且价格还十分便宜。
虽然也不是她俩能买得起的,但是对比起这那吴州等地,她们俩还是能区别贵贱。
坐马车还这样便宜,以前她们连马车都没碰过,只听说就是家里头,也就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才能坐得起马车和轿子,不然都要走路去的。
可是在这屛玉县,上至达官贵人,下到平民老百姓都可以坐马车,时不时就可以说着屛玉县里,人人都有身份地位?
周梨闻言,笑了笑,“想来也就是三年五载,其他州府也一样。”全州磐州两处的官员,是那陈大人兄弟俩,且这两个州府早前因地龙翻身之事,反而完美避开了战乱,如今发展起来了,自然是比其他州府要好。
而越是离灵州城远的州府,如今还没好起来,只因官员还没到位,只有那么几个管理人员,如何忙得过来?自然是力不从心,且许多新政都还没有推行到此。
又想着姐妹俩跟着全州来此处办差的衙差进了城就分开,怕也没有吃饭,便道:“我们既然相逢,也算得上是缘份,现在也太晚了,一会儿我们一起吃过饭,我再送你们到驿馆去,等着明儿一早,跟着驿馆安排的船只去。”
这会儿夕阳已经彻底要落山,平小北姐妹俩的确觉得是有些晚了,“是啊,天都要黑了。”但是叫周梨请她们吃饭,又过意不去。
所以姐妹俩交头接耳思虑再三,从怀里拿出了几个铜板来,“我们不能白吃,但我们也请不起你们,暂时先拿这几个钱出来,等以后湘莲姐来了,我们再好好请你们吃饭。”
那平小南则连忙附和道:“对,听说这里很好找活儿做,我和小北姐姐什么脏活苦活都能干,以前在家里的时候,那些大丫鬟们不想洗衣裳,都是拿来给我们洗。”然后她俩就以此来换些丫鬟们得赏的点心吃食。
有些世家的确是不太像话了,小妾一箩筐,生来的儿女自己都心里没数,像是眼前姐妹俩这样的,怕是不少。
也是十分可怜,心想这样背了个名头,投生转世到了那世家里,可是连个寻常人家的娃儿都过得不如。
几人聊着,便觉得这车程十分快,即便这中途过了好些个红绿旗子。
姐妹俩对于那自动变换的红绿旗子,十分好奇,不过姐妹俩也没好意思什么都问,只悄悄在暗中观察,终于发现了这其中的道理。
只见那上面画着马车的红旗子扬起来的时候,画着小人的绿色旗子也一样会扬起,这样一来,马车就停下来,人就可以横穿这宽阔不已的大马路。
而与之相反的是,画着马车的绿色旗子扬起,那画着小人的红色旗子也一样会扬起,所以马车可以走,人又老老实实地等着道路的两侧。
如此一来,街道上车马人都有序,并不会出现人堵住马车,车撞到行人的悲剧发生。
当然,这街道过于宽敞,所以店铺两旁都留出了很宽的坝子,不少流动的小摊贩们就在上年走走停停地做着生意。
不但如此,在临街的地方,还有一排排两掌宽的花坛,里头养着一些她们姐妹俩叫不出名字的鲜艳花朵,花叶都十分茂盛,看起来很漂亮。
而这花坛一排一排的,到了那拦车点处就没有,而且那拦车点相对也宽敞许多,可供给客马车靠路边停车,以免挡住了后面的车马。
除了这两旁临街的小花坛之外,道路中间还有一排排高大的树,但都是果树,上面还挂满了果子,她们俩也看到了,还有人搭着楼梯在上面摘果子。
可那果子分明没有熟啊?后来才听说,是担心果子成熟后落下来砸到路过的马车,所以还未彻底成熟之前,都还摘下来喂给牲口们。
而这一排高大果树的作用,就是将宽阔的大路分成两页,一边是去,一边是来。
这样马车的秩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