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些话,她忘记了不要紧,自己还记得,所以变成了她喜欢的样子。
想着也许哪一日,他们再度重逢,她看到自己就想起来了。
这可能是有些可笑了,其实钟离相如有时候都觉得自己荒唐得很。可是当那日他沐休闲逛至沉鱼馆的时候看到了她,便晓得老天爷没有遗忘自己。
他们果然是再度重逢了。
甚至在他还没想着怎么与顾少鸢重新认识,顾少鸢却找来了。
果然冥冥之中,一切都是注定了的。
“你大概不知道,此前有三四个孩子与我一同被关在笼子里,他们都是从别处抓来的。”但是钟离相如生得秀气,与那几个孩子相比起来,就显得没有那么多肉。
那些个海盗便没有早早杀了他,而是将笼子里最胖的一个抓走,就当着他们这些孩子的面杀了,开膛破肚,然后挂在一个巨大的鱼钩上,拖着往海边去。
听说是为了钓吃人的鲨鱼,那样的鲨鱼可比他们这些孩子值钱多了,一条鲨鱼能顶十个他们这样的孩子。
钟离相如一面回忆着,一面继续说:“我最廋,所以看着一个个孩子从我面前被他们粗暴残忍地做成鱼饵,你被带来的那天,刚好到我了。”
顾少鸢是不记得洞窟里的事情,但被关在笼子的记忆却是有的,听到这话下意识地绑紧了身体,怀疑地打量着钟离相如:“你不会觉得我救了你的命,是因为我当时比你胖,我的到来,他们就不会用你做鱼饵了?”
钟离相如见她那紧张又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怎么可能?如果真是那样,你也不算救我的命,因为那天他们发现了鲨鱼群,可能我们这两个鱼饵都要被改成四个呢!”
“那你感谢我带你进洞窟?”顾少鸢后怕,心想万幸那个时候自己虎,天不怕地不怕,不然不等家里人找来,真变成鱼饵了。
钟离相如颔首:“我要是与你说,我那时候从来没有想过逃跑,哪怕见过了那血腥的一幕幕,但那时候是真的傻,就这样坐以待毙。你应该会笑话我是个蠢人。”但当时钟离相如就是这样如同笼中鸟认命的。
逃跑这个词在他脑子里压根就没有产生过。
而顾少鸢的出现,蛮横地撞开了那木质腐朽的笼子,拉着他就跑。
他想过很多可能,顾少鸢也许不带着自己跑,她一个人很轻松就能逃出去,且还不会被那些海盗们发现。
可她毫不犹豫,一路从未松开过自己的手。
这是钟离相如第一次发现,原来被一个陌生人这样在乎保护是什么样的感觉,那种巨大的震撼中,致使他打开了原本封闭的桎梏,思想开始活跃丰富起来。
虽然这最终,都是以顾少鸢为中心点。
顾少鸢听到这话,良久赞同地点着头:“是真傻。”居然不知道要逃跑。
不过她大概知道了,为什么钟离相如后来在洞窟里愿意那样哄着自己,甚至到了这后来,自己将所有的话都遗忘了,他还依旧坚持。
但即便是弄清楚了缘由,顾少鸢对于钟离相如,仍旧是产生了许多愧疚感,“对不起。”
“我们未来还很长,你现在忘记了也不要紧,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我,仙游钟离相如,家中四口人,双亲皆在,有一个妹妹,我现于十二属之一的太常属,在书院教授女子礼仪女红等课程。”
他这样认真,顾少鸢觉得想笑,但还是忍住了,以同样的态度回复着他:“我顾少鸢,儋州顾家人,家中三口,父母皆在,现在无业人员。”
说完后,她便再也忍不住笑起来,然后将手伸了过去。
钟离相如看着她的手,沉默了片刻,便牵起她的手,往那人流里去。
自此后,但凡她要出门去,那钟离相如必然接送到位,对她的无微不至绝对不比云予对崔央央少。
以至于崔央央后来听说后,也感慨道:“可见,真正喜欢你的人,才不管你是什么样子的,少鸢姐姐也不用委屈自己。”然后还问,那信既然已经寄出去了,顾羧可是有回信?
周梨算着时间,就算真有回信,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到。
回信是没有收到,但顾羧却来了。
不过这个时候玉阿满将军他们已经归来,玉笙烟和顾夫人也搬了出去,在玉将军的寓所附近,两个亲家也做了邻居。
而顾少鸢也被顾夫人抓着搬了过去,毕竟周梨家这边,终究是不好长住,又比不得那柳相惜,人家是周梨的义兄,住也是理所应当。
其实柳相惜也不是没有起过心思搬出去,他连整个屛玉县的路和桥都能随便修,甚至是延升到了各州府的主干道上。
按理不缺这买房的钱。
但他觉得孩子都习惯住在这里了,总是换环境不好,加上他们走了,就周梨和沈窕在,没个人照顾,如何放得下心?
而且一个家,总是要有人在常住才有人气,还有这么多猫也需要人照顾。周梨那里,还要时不时去灵州城或是。
于是和千璎商量过后,还是决定就在周家这里住下来。
有他们一家四口住着,热闹了不少,且回来还有热汤饭。
这一点感触最深的便是周安之了,每一次回来都要拍柳相惜的马屁一回。
自打柳相惜一家四口常驻后,他回来家里再不是空荡无人,只有一群猫陪着自己了。
这让周梨开始反思,大家都投身于事业之中,对于孩子来说是不是有些委屈了?
但这又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建设需要人手,就算是各处的幼儿馆有人来接手,但也不是一朝一夕人家就能管理的。
所以还是需要些时间,因此对周安之十分愧疚。
只不过她这愧疚也没多少,毕竟事情一多,回来吃过晚饭洗澡后就想休息,哪里有空去多想?
加上这些将军们的得胜归来,将士们的安置之处,哪怕现在十二属人才济济,不需要自己去亲力亲为,但李仪将她和姜玉阳等人放在了同一个位置,这样的大事情,每一次必然是不会漏了她。
因此周梨也时常参加这所谓的大朝会了。
不过豫州战事了结后,这粮草上的压力也大减了不少,如今只剩下了那竭州三地的龙玉,白亦初的大军压过去,如果他要打,想来也是很快就结束的。
不打就更好了。
毕竟这战事能免就免,不管是己方还的敌方,哪个将士不是人生父母养?若于这一场无意义的战事中丢了性命,那便是整个家庭的灭顶之灾了。
暂停了往军中运送粮草,周梨也节省了不少时间来,但辽北这一次退兵,却不代表以后他们就没有胆子进犯了。
因此畜牧司还是大力支持马场。
又有针对于各地州府环境的新政要推出。
试想这整个后虞,几十个州府,就算是以东南西北为区域来分化,那便也要对他们这四个区域做出针对性的新政来。
因此十二属是忙碌的。
且马上又要过年,年后就是举天之下都在拭目以待的后虞第一届科举,还一改以往旧历,一次三考,所以城中人口之密集,俨然已经达到了巅峰。
外城快速新起,无数刚建成的房屋里都挤满了人。
但仍旧不够考生们居住,如此一来,周梨和不少官员便主动将自己家住所免费提供给前来赶考的学子们。
以抽签的模式决定他们暂居在哪一家。
周梨家这边,也很快就住满了人,整整十二个考生。
有三个条件好的带着书童,余下的都是些衣衫洗得发白的穷书生,但这并不影响什么,于周梨甚至是整个后虞朝廷来说,如今都是一视同仁的。
按理等阶的划分,于当下的世道已经不是那样明显了,即便还有像是崔氏那样的世家,但他们家的子弟,也没有任何特权,不管是要进入十二属任何一个地方,也都是经过公考才录取的。
可还是有人没有意识到,仍旧觉得自己是高高在上世家,不管朝廷帝王如此更换,但是他们世家的位置仍旧无人可撼动。
所以这屛玉县多年以来,第一个刑事案件便产生了。
庾氏,这个坐落于珑州蓝州两地交界处庾城的大族,如同崔氏一般,是存在了千年大族,不管王朝如何更迭起伏,他们的世族仍旧是沉沉浮浮于这世间。
但和崔氏不一样的是,崔氏出过的公卿将领,但他们虞氏曾经却在乱世出过皇帝。
哪怕这位虞氏皇帝的王朝也只是短暂地存在过三年五载,但是因为这短短的三年五载,却给虞氏的祖业上添了一份别家没有的光辉,以至于他们总是自称为虞氏皇室后裔。
在这些真正的世家大族里,也时常自称为世家之首。
便是李晟那皇城里,也是有几位虞氏的娘娘。
当然,后来庾城也给李仪送来了多位虞氏美人,只不过都被拒之门外。但他们虞氏的小姐却也没有选择留下,而是回了庾城。
按理说,基本上十二属都将庾城定为像是仙游那样的小国了,既然你不愿意插手周边民生之事,又不愿意遵守后虞新政,那么后虞也不会管这庾城。
只不过庾城的人要从庾城出来,或是他们的货物要出来进去,都与仙游等地一样,需要繁复的程序。
这对于庾城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情,他们没有仙游那样的成熟的一套系统,以至于这一阵子整个庾城里因为物资的缘故,人仰马翻。
商家们进货艰难,不得不放弃在庾城的经营。
这便导致了庾城即便是在蓝州珑州两城交界处,按理四通发达之地,但却没有他们理想中的那样,乘着新王朝发展的翅膀腾飞,反而比那战乱的时候还要破败。
他们是享尽了荣华富贵的,怎么可能吃得了这样的苦头?所以这一次派遣了子弟来参加后虞的科举,也算是一次低头。
后虞的朝廷是大度的,怎么可能去同他们这样的小城池斤斤计较?后虞朝廷连仙游人甚至西域人都能接受入十二属,更何况这庾城人,本就是后虞百姓呢!
但是没想到,虞氏的这位八公子,来到屛玉县略有些晚了,这时候内城外城皆然已经住满,十二属大部份官员家腾出来的房屋,也都住满了人。
所以不少老百姓们都效仿官员们,愿意将家中的房屋挤出一两间来。
没想到这位庾家八公子抽中一处老百姓家的空闲房间后,浩浩荡荡带着一群奴仆去,一看着不过是一方小院,在他眼中便是他家中的马棚都不如,且那并不算大的院子里,还养了不少鸡鸭。
使得他当场出言不逊,自然是引得好心接待他的主人家不满,因此口角一起,他凭着自己人多势众,便指使着奴仆,将主人家砸了个稀烂不说,连特意请了半日假期回来帮忙收拾房屋的主人家,也被打得半死。
这样的事情,可能在庾城,在庾家,那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不值一提,反正他们是姓庾,是少爷是主人。
可在屛玉县,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等老百姓们发怒,火羽卫和赏罚司的人就快马加鞭赶到。
那庾家八公子看着被手底下人砸得乱七八糟的房屋,和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主人家,仍旧不解气。
看到了赏罚司和火羽卫的人到此,还十分嚣张道:“你们来的正好,看这厮将本公子作甚?竟然让本公子住在这样肮脏又狭小……”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后,后背一阵巨大的疼痛,整个人觉得头晕目眩的,而自己离原来所站的地方,竟然已经是两尺之举。
商连城又调到火羽卫了,他是轻轻一巴掌,但是天生神力的他,却是将那嚣张跋扈的庾家八公子打到了隔壁的墙上。
万幸没有用力,不然抠都抠不下来了。
也是这个时候,杏林馆的人到了,立即就抬着担架将那受了重伤的主人家抬去杏林馆里诊治。
庾家八公子这个时候也像是才反应了过来,嘴里含糊不清地骂着什么,似又要杏林馆的人救自己。
但他迎来的却是赏罚司的手铐脚镣,不但如此,他一帮奴仆如今也一个个如同鹌鹑一般,身上都戴了铁镣。
他有些茫然,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是该将那个怠慢了自己的低贱平民给杀了么?为什么要将他们绑了?这些人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么?
他张开口,想大喊出自己尊贵的身份。
可一张口,不知道嘴里被塞了个什么,耳边依稀听着有人愤怒骂着:“这种贵族公子,穿得鲜光体面,其实和那马屎外面光一个样子,内里全是渣滓,指不定肚子里多脏呢!塞了嘴巴,免得他口吐污言,脏了大家的耳朵!”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