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发展成了这三月初最为热闹的节日,书院里多的是本支山民们要请假回去参加跳花节,同脉的学生们也是,索性书院里就放假了。
这风头直接将那汉人们的清明祭祖节都给盖了过去。
到底,活人的事情终究是比那死人的还要热闹。
那妇人和周安之说了书院放假的事情,转头又和周梨说,还要请周梨去她家做客。
周梨还没将人给认出来,便也是委婉地推辞了,直至对方走了,她才压不住好奇心,朝周安之问:“这是甲字军的嫂子么?”
她只能想得到这个身份了。
反正听着口音也不是景家村的全州口音,倒是上京味儿很重。
周安之闻言,目光诧异地看着她,甚至是带着一些探究:“小姨,你不认得她是谁?”
周梨摇着头,“有一点眼熟,但是我实在想不起来了。”不应该啊,她这也才是二十多的年纪,这记性怎么就不行了呢?
周安之扯着嘴角露出个怪怪的笑容来,“她呀,上京来的,当初长庆伯爵府被抄家,霍三姑姑将她们母女给救出来了,然后便一起朝灵州来。后面在磐州遇到了宋叔叔他们,就一道走。”
再到后来,因那全州磐州两地,灵州给派了守备军去,那宋晚亭他们也都留在了磐州。
只是并未在州府城池里,而是去了县下。
宋晚亭他们留在盘州的事情,周梨知晓,那宋晚亭也没在给白亦初做事了,还晓得他和林清羽俩这曾经的清风书院双杰,都纷纷在磐州那里参加了考核,做了一方县令呢!
“何致蓝?”周梨恍然大悟,将方才那年轻妇人的面貌和自己多年前见过的何致蓝想了一回,果然是能重叠在一起的。
周安之颔首,与她细说这何致蓝在磐州嫁了人,叫石大牛,从前是个屠夫,天灾过后,就只剩下他和弟弟了,本来是逃去十方州的,后来十方州乱了,又跑回磐州老家来。
他这弟弟还是个少年,早前没出事的时候,家里有爹娘撑着,也读过几日的书,石大牛娶了这何致蓝后,何致蓝当家做主,与大家商议,带着小叔子来了这屛玉县求学。
毕竟这边紫萝书院的先生们,身份学识都摆在那里。
“那霍三姑姑呢?”周梨有些唏嘘,没想到何致蓝居然都已经成婚了。
“她和她母亲在磐州呢!前些日子,还听说等灵州的幼儿馆顺利开起来,磐州全州也要开,到时候她多半会在磐州负责这个事情。”不过安之都是别处听来的,并不能确定。
有可能霍莺莺不会直接出门和孩子们接触,也就在后面负责培训里面的嬷嬷们罢了。
毕竟她那张脸,是没有办法治好的,也是怕吓着胆小的孩子们。
霍莺莺的确有本事,当时凤凰山吹来风沙的时候,她在乡下救了那么多老百姓,就可以看出来她的本事,完全在她那亲爹霍南民之上。
所以她去扫地的确是可惜了,若是真担心容貌吓着孩子们,完全可以做个幕后管理者。
说话间,两人也是到了韩家医馆里。
韩知意还在忙,周安之和他几个徒弟都相熟,自在一处说话,周梨便去了后院。
杜屏儿母女俩见了她,少不得一番寒暄,周梨也将侄女搂在面前说了好会儿的话,才放了她去玩,跟杜屏儿说起些姐妹体己话来。
杜屏儿又有了二胎,不出意外的话,十月左右就落地,周梨见她夫妻和睦,女儿也乖巧可人,自然是替她欢喜。
哪里晓得杜屏儿一脸的忧愁:“前阵子那闹剧,你虽不在灵州这边,但想来也听说了吧。”
周梨一下就反应过来她所说的是何事,点了点头,“我才到,还没去过衙门里,不知这些姑娘最后是如何安顿的?”别真是李仪全给接到身边去了吧?
杜屏儿叹着气,“大部份选择留下来,在此处嫁人,一部份回了老家去,余下的有几个识字的,如今也都到了那杂货铺里去。”
但因为李仪始终年纪不小了,那身边怎么可能没女人呢?早前他身边那帮追随者就为此伤脑筋过,因此也是趁着这一次的误会,往他那屋子里塞了两个。
一个是业州籍贯的姑娘,一个则是上京来的世家小姐,反正两人出生都不凡。
这本没有什么,哪个都不是他的正妻,但是现在跟了他,将来他正儿八经继承了大统,少不得是要做妃嫔的,身份低位可以保证。
周梨能给女人们争取自身的利益,能如此顺利,还是那贞元公先打下了基础,还将那样一帮人给召集起来。
可想要改变眼下这三妻四妾,却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所以她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将来杜仪身边也会有那三宫六院,嫂子可就不止一个了。
甚至极有可能某一个十分得李仪的偏爱,然后一家子也要跟着鸡犬升天。
毕竟这枕头风的威力她是见识过的。
再说就是那寻常老百姓家里,父母还有偏心其中一个儿女的。
更何况,这两个女子都非寻常人家,周梨自然是猜测到了李仪怕也是拒绝不得,有他的难处在。现在放眼看去,这后虞的天下几乎都属于李仪了。可事实上,这才是个刚刚开始罢了,世族们才是眼下最大最不好攻克的难题呢!
可话说回来,即便是早就有了这个心理准备,现在真正面对了,不免是生出来几分担忧来。
尤其是看杜屏儿为此愁眉苦脸的,便问:“品性如何?”
“说不得好说不得坏,只不过我哥如今身份非同一般,我是不相信她们都能像是寻常人家的妻子那般将我哥放在心上,偏偏这个事情,我一个做妹子的也拦不得。”按理眼看着兄长身边有了女人,自己该替他高兴的。
周梨想着她怀了孕,心情必然是比往昔还要容易浮动,多想是正常的,也就宽慰道:“这个事情你不必管。”主要还真是管不得,“表哥现在身份地位非同一般,身边的人自有那帮老臣来操心,要真有那心术不端的,他们比你还要能明察秋毫,定然是不会容的。”
杜屏儿也不知将此话听进去了没,长吁短叹的,吃饭的时候胃口都不佳。
着实是上韩知意急在心里,后来周梨要走的时候,他替杜屏儿送周梨,便也是盼望周梨得空多来陪杜屏儿说些话。又说这孩子若不来的话,杜屏儿该也是去半月镇等地的幼儿馆里。
后想起那何婉音之事,便与周梨说起来。
周梨饭前听得杜屏儿说杜仪身边有女人的时候,就生怕有个何婉音,但后来细致问了,并不是才松了口气。
眼下见韩知意提起,忙道:“我正要问你呢!她如今在何处?”
“她还没到屛玉县的时候,就在灵州和几个姑娘起了嘴角摩擦,伤了腿,到了这里后,也不知怎么叫晴儿发现,便是将她才治好的腿给挑了脚筋,又划伤了她的脸。”按理说来,何婉音死不足惜,晴儿同她也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就是杀了她也没人说什么。
只不过晴儿最后将她的命留下来了。
可何婉音倒是伤势好了,但那腿走路一瘸一拐却是难免的,容貌又被毁掉,纵使她也识文断字,但那十二属里,即便是有合适她的岗位,也没人敢录用她,毕竟从前罪恶滔天,因此她为了活命求口吃的,只能去了净城司扫地去。
周梨听得何婉音还活着的时候,这心里第一反应还是想着,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让她继续活着?
但是后来听说在净城司里做事,便得出了结论来,怕是晴儿有意为之留她性命。
何婉音犯下那许多错事,这个时候她一无所有,杀了她反而是帮她解脱呢!反而是叫她留下这残命一条,死又不敢下手,只能这样艰难地活着了。
对于何婉音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残酷无比的折磨?
她和周安之仍旧是走路回去的,谢绝了韩家那边的马车,说是走一走正好消食。
可事实上这城里的夜生活这个时候才真正开启,热闹不已,满街都是那各类吃食摊位,酸甜苦辣,香的臭的都有。
反正那小吃的齐全程度,即便是周梨当初在上京也没见识过。
所以最后和周安之没忍得住诱惑,两人胳膊底下夹着竹筒装的水果捞,手里则拿满了串串。
也是巧了,回去的路上又遇到了此前那个毁掉容,且腿脚不便的女工在扫地。
不过这一次周梨满眼都是串串,自然是没顾得上去观察她。
而此时此刻,那李仪的宅院里,如今添了不少人,尤其是多了这两个女人之后,院子忽然就变得更热闹了。
李仪收起了今日的奏章,只将一叠厚厚的放在那最上面,那是明日要和周梨商议的。
正起身从书房中出来,那上京的郦夫人就端着一碗参茶递上来:“殿下今儿辛劳了,快些喝口茶解解乏,妾身可在这里等了您好一阵子呢。”漂亮的容貌娇甜宛若莺歌一般的嗓音,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白玉一般的手,捧着那青绿色的碗,更加衬得她的肤色如雪,李仪也非那铁石心肠之人,心一下软了,将茶接了过去,今日是该陪她用膳,于是便一并去她房中,嘴里只体血地说道:“天气炎热,你不必专程到书房外面等我。”
这院子并不大,所以这两位夫人也没有独立的院子,但这并不影响她们俩的斗志。
吃得了现在的苦,往后才配享那万人敬仰之福。
显然她们从小的思想教育已经深入骨髓里,哪怕此前李仪再度提醒他她们,往后这后虞的天下,女子可以如同男子一般站到朝堂前,可是这两人仍旧是将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后院。
各方考虑后,李仪也只能将她们俩都留下来,但是这美人恩却是难消。
而且此刻的他对于这两人,说不得是什么有情爱,坦白地讲,现在他所有的心思都要放在政事之上。
天下好打,但是要坐稳,却不是见容易的事情,更何况那豫州辽北大军还虎视眈眈。
所以他有时候甚至觉得,每隔几天还要专门回来陪同她们吃饭休息,实在是浪费自己的时间。
但又考虑到,不可无后,甚至是在心里做了打算,眼下自己即便是改了姓氏,但终究是杜家养大的孩子,所以心里已经考虑着,这两位夫人若是能生下孩子,便要给记在杜家的名下。
当然,这事儿他还没来得及跟两位夫人商议,虽是自己最终心里做了决定,但最终还是要征求她们来的意思。
若是不同意,自己倒也不去强求,便去同韩知意商议,看看他那边可愿意让孩子去冠杜家之姓,将门庭撑起来。
反正杜家的香火,却不能因自己认祖归宗而断了。
不怪他这样想,而是时代如此罢了,都普遍认为,若是没有后人的话,往后地下的先人们,连个烧香烧纸祭拜的人都没有,便会成了那孤魂野鬼。
“听说,周馆主回来了呢!妾身本来还想,她若是再不回来,金商馆那许多事务,殿下您天天日理万机,还要抽空替她来管,实在是叫妾身不忍心殿下如此劳累,正好妾身的父亲早年在上京的时候,也在那户部待过几年,实在不行,便叫妾身的父亲先到金商馆帮忙管理一二,也好叫殿下多得几分轻松。”郦夫人一边温柔地给李仪布着菜,一面用那那双柔情如水的眼眸小心翼翼地探究着李仪的神色变化。
郦夫人来这里,已经两月有余了,这是头一次和杜仪提起前面的政务来,李仪是有些吃惊的,但同样也是失望的。
只不动声色地噘嚼着饭菜,片刻吞咽后才在郦夫人的紧张期待中慢条斯理地问着:“你来那日,我与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他分明还是坐着的,但是郦夫人叫他这样一看,竟然产生了一种被他居高临下审视的错觉来。
郦夫人忽然有些害怕起来,眼前这个男人分明是出身于那低贱的乡野间,可终究是帝王之才,此刻随意一个眼神,便将从小在上京见过不少贵族王爷的她吓得慌乱起来,再也不敢去看李仪,紧张的目光全然落在脚尖上面。
声音再没有了方才的温柔婉约,反而含杂着一种明显的不安:“妾身还记得。”
那日李仪很耐心地与她们俩说了当下屛玉县,甚至是未来的后虞,女子也不用拘于后院之中,若她俩有才能,完全可以到十二属去参加公考。
李仪是真心相劝的,因为他觉得这两位小姐都是豪门贵胄里培养出来的,识文断字必然不在话下,想来眼界也不差,将来没准能做出些事业来呢!
但是她俩想都没有想就给放弃,当日更是在李仪的面前发誓,往后只做他的贤内助,绝对不会参与外面的事务中。
李仪是给了她们选择的,既然她们都选择了到这后院内宅,那就不应该插手前院的事情。
并非是李仪要阻断她们的前路,而是自己的身份非同小可,并不是那寻常人家,可两头兼顾。
他这里若是真叫自己院子里的女人也插手政务,他不可不敢保证,这些女人们会不会徇私或是攀谈她们彼此的家人。
毕竟她们的家人将她们送到自己的后院里,意图不就很明显地摆在那里了么。
可是现在郦夫人的话,分明就是违背了这个游戏的规则。
“记得就好。”李仪没有看郦夫人,那张他觉得尚且还有几分天真纯洁的面容,这一刻在的眼里都掺杂上了世俗的权势,使得那张脸变得有些不好看起来了。
他说完,很绝情地就起身信步离开。
多余的一句话或是一个眼神,都没有再给郦夫人了。
郦夫人没敢去追,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了好像自己被厌恶,哪怕李仪没有说出口。因此心中无比委屈,她想又没要求李仪做什么?也没有要什么?不过是提了一句罢了。
他不同意就不同意,可是这个男人,竟然就这样走了,明明今日该陪自己的。
再说父亲的确曾经在户部待过,难道小小一个金商馆他还管不了么?可李仪却宁愿用一个黄毛丫头,也不愿意让父亲去管,分明他就是心里没有自己。
而且难道他还没分清楚,到底以后谁和他才是一家人么?自己是他的女人,自己的父亲同样是他的父亲,难道还会害他们?那金商馆虽只是十二属之一,但去掌握着这后虞的命脉,怎么能放到外人的手里去?
她越想越委屈,那黄豆大小的眼泪珠立马就从眼眶里滚落了出来。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