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又说这县城里一派欣欣向荣之态,即便是人口骤争,也是四下安平,不曾听说哪里出过什么事情,便是一根针一根线丢去的案子也没有。
然而就在这样的环境之际,大家又都实在劳累了,难免是有些松懈了,加之那南眉河边码头人手又不够,白亦初周梨他们几个管事的做了商议,便将火羽卫的大部份人马都给调了过去帮忙。
就留了一小部分在城中维持着秩序。
然就在周秀珠过生日这一夜,因周梨早前答应了元氏,早些回来吃一顿便饭的。
眼下石云雅他们也住了过来,人多更是热闹。主仆总共是得了三桌圆圆满满的。
但衙门那边,的确是有堆得犹如小山高的事务要处理,所以吃完了晚饭,见大家都开心,又有石云雅陪着她姐姐,喊了金桂兰香附她们一起打牌玩耍。
也是有趣的。
周梨就没去打扰,便和元氏那里说了一声,先去衙门里处理些事务。
元氏也不是那不知轻重的,并没有留他们,只是万千叮嘱着:“早些回来休息,我叫阿荣给你们留着热水。”
周梨他们这方去了隔壁衙门里,今日也实在是奇怪了,这大晚上的,都快到那子夜时分了,竟然有消息说清唛河里翻了船,这里的人虽是识水性的,但还有两个人没捞起来。
白亦初接手这屛玉县后,除了那些个强盗之外,还没出过什么非正常死亡的人命呢!
一行人自是急匆匆赶去了。
转眼又是半住香的功夫,殷十三娘跑来跟周梨说:“人是救上来了,只是在水里的时间太久,即便是你那韩姐夫,也是束手无策,只怕醒来,那人往后脑子是不中用了。”从此做个废物人。
又叹气,说是好端端的,几艘小舟竟然就撞在了一处,货物打落了掉河里是小,却不想人竟然也掉下去了,还叫水草给缠住了手脚,实在是太过于诡异。
出了这档子事,少不得有人提起,说要将那破败的紫萝山鬼庙宇给重新修建起来,给紫萝山鬼也塑金身,不能光自己享福,而把紫萝山鬼给遗忘了。
周梨他们信不信这鬼神,是另外一码事,但这里的老百姓们,便是汉人们,也都对于紫萝山鬼崇拜不已,所以往后好起来,这庙宇自然是要重新修建的。
只不过当下听得殷十三娘说,心中也是有些疑惑,“这倒是诡异得很,他们这些在船上的人,哪个不是泅水的高手,竟然是叫水草缠了自己。”
殷十三娘也是十分赞同,“就是了,我听着公子的意思,是要喊人暗里去查的。”心说到底是这人多了事儿也多,尤其是想着那翻船的几个人,在集市上早前还因为摊位的事情起过纷争。
所以这事儿是不好讲的。
周梨听罢,想着即便是要查,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又见时辰不早,“罢了,咱也先回去。”既然是险些出了人命官司,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所以也不打算等白亦初他们。
萝卜崽等人,她早撵回去休息了。
当下同十三娘一起回了隔壁的寓所。
今儿即便是周秀珠过生日,但白日里大家都有正经事情要做,因此就是玩乐也是有度的,所以这会儿家中灯火早已经熄灭了,可见都已经歇下。
周梨和殷十三娘那里打了声招呼,也是轻脚轻手回了自己的房间去,屋子里的铜壶里,果然留了一大壶热水,这天气又炎热,足够她掺凉水洗澡了。
沐浴完了出来,不过是翻开了一下书本得了几页,头发便自然干了,她朝窗外看了一下,见白亦初挈炆他们那边仍旧是没有灯火,便晓得人还没回来。
这快要到月底,又是满月了,银色的月光流淌在满园,照得那翠竹花木影如梦如幻,时不时又阵阵花香随风潜入房间中。
她打了哈欠,也是准备歇下去。
到底是太困了,这一沾床没多会儿,便入了梦,只好像又回到了年少时候的桐树村,她与白亦初和一帮小伙伴在自家的鱼塘边上玩耍。
忽然那画面又转,有无数人在耳边哭啼悲戚喊叫,似乎听说是哪里埋人了,她惊得四处在那茫茫迷雾中找,却发现自己竟然走在了当初埋姑姑他们的那条泥泞小路上,到处都是崭新的小坟头,粗糙又简便的白幡插得密密麻麻的,惨惨阴风里,一个个没烧完的纸钱迎面飞来。
周梨又惊又恐,心想自己不该是在屛玉县的家里么?那边如此温暖,她穿得十分单薄,竟然有些受不得这坟山里的凉意,只抱着胳膊四处找路。
这时候忽然听得有个妇人担忧又急促的声音响起:“阿梨,你怎么在这里,快些回家去。”
周梨瑟瑟发抖地胳膊四处在迷雾里寻,转头却见她姑姑从坟堆里爬出来,还有满脸的泥水,看得她一阵担心,竟是忘记她姑姑已经死去了多年,只忙着在身上翻找手绢,发现没有就走过去,拿袖子给她擦脸。
她姑姑却急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快回家去啊!”然后从泥土里挣扎着将手伸出来,猛地推了她一把。
周梨一个跄踉,只觉得自己要摔在那满是泥泞的路上,那样打湿了衣裳,不得更冷?于是慌忙去抓旁边的树枝,却发现树枝居然软软的,竟然半点不硌手。
一个哆嗦睁开眼,却见自己手里拽着的是帐子,因刚才自己力道大,竟然险些将那建议的帐架给拉垮下来,此刻几根细竹竿都一副欲欲坠落的样子。
她也没顾得上,只是没有想到怎就做梦见了不过几面之缘的姑姑,人还有些没从梦里走出来,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紧抓着帐子的手,也没松开。
然就在此刻,她忽然听得外面竟然传来一阵噪杂,随后她就听得那十三娘那长鞭在空气中挥舞的熟悉声音。
整个人顿时也是清醒了过来,连忙翻身下床,捡起一件衣裳披着,只忙到窗外,期间下意识拿起了自己挂在墙上的弯刀。
那是奇兰镇那边一个寨主送的礼物。
她一颗心突突地跳着,到了那窗前,果然见着并非十三娘半夜里起来发疯练鞭子,而是有个真真切切的人影正在和她交手。
这会儿周梨也顾不得想对方到底是什么来路,只生怕他还另外有同伙等,若是伤了家中人可如何是好?
人在面对着这样的问题的时候,自私自利的人只想着如何自保或是逃命去,而周梨这种受家中人宠爱,自然也愿意投桃报李的她,当然不可能选择自己逃跑,而是紧握着那弯刀,冲出房间往旁边的屋子里去。
她隔壁住着的是莫元夕。
却不想出了门,竟然见院子里好多模糊身影。
萝卜崽和刚入门不久的沈窕都在阻拦那些黑影。
香附和林冲也没闲着。
“姑娘,快进屋去。”莫元夕伸手过来拉她。
可周梨却见着对面元氏的屋子里,有个黑影正跳进那大敞的窗户里,吓得她也什么都顾不得,只飞奔着跑去。
这时候只见上官飞隽千珞都在阻拦那些黑衣人进屋。
周梨这也才看清楚,只怕那些忽然不知从何来的黑衣人,数量不下二三十,且幸好刚进来就叫殷十三娘察觉,不然他们这些人,只怕早就在无声无息中被斩了个干净。
她也晓得自己是拦不住了,这些人会武功,又不是当年那些流民!但她这双腿还是不受控制,想要跑过去护住自己的亲人。
也是在这奔跑间,她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陈慕送的手镯,当下只扔了那弯刀,指尖飞快操作,敢在那个钻进元氏房间的黑衣人要消失在自己视线里的那一刻,一根飞针从她的手腕上飞出。
她这一举动,忽然提醒了莫元夕她们。
她们虽然没有从陈慕那里得了周梨这样的精致武器,但也有些小玩意儿,只可惜因为是夜里休息,都摘了下来。
好在她们都还在各自的房间里,只马上就捡起来操作。
这些个小玩意儿,杀人于十步之外,无声无息,只怕是这江湖上名声在外的暗器高手也不可能这么六。
所以当那些黑衣人忽然一下遭受了各方位飞来的暗器袭击,一时也是乱了阵脚。
也是这会儿,一朵红绿交替的烟花在上空炸响。
周梨瞧去,原来是石云雅点燃的,如今和她那嬷嬷两个瑟瑟发抖地抱在一处,吓得声声尖叫着,也不知道要返回房间里去,显然也是给吓着了。
但即便是吓着了,她还是拿着那信号烟花出来放,可见这也是难为了她。
也是这声音,顿时将那原本就乱了套的黑衣人们吓得慌了神,有的甚至开始犹豫。
然这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分神了,他们这一分神,自然是就叫周梨他们这边占了上风。
周梨不晓得到底多少黑衣人中了这飞针。
隔壁就是衙门,这里的打斗声本来就将隔壁的人给惊动赶过来了,眼下又有石云雅放出的信号,很快这宅子四面八方就围满了人。
那些黑衣人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么快会有人来支援,犹豫了片刻,发现根本就插翅难飞,竟然是选择了自尽。
然而他们却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只见数个熟悉的身影从天而降,顷刻间就直接卸掉了那些黑衣人的下巴跟手脚。
随着这满院子的几十具黑衣人身体都被收拢到一起,周梨才彻底从惊骇中反正过来,只忙着朝大家询问,“都没事吧?”
殷十三娘他们这些武功厉害的自然是没有事,只是那上官飞隽千珞等,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不少伤。
这会儿元氏她们虽也是被惊吓到了,毕竟安平环境之中,忽然遭遇到这样的刺杀,是大家如何也没有预想到的。但还是马上扶着他们受了伤的进屋子上药,又急急忙忙喊了没受伤的萝卜崽去请韩知意过来。
周梨顾着家里,白亦初他们则将那些黑衣人,不管死的活的都带了衙门那边去,只将顾羧韩玉真都给留下来。
以防有个万一。
韩知意很快就来了,他在屋子里带着家中的几个小童一起帮忙给大家包扎。
也是万幸有陈慕送的那些小玩意儿机关,即便是没有完全打中那些黑衣人,但是却起到了极好的干扰作用,使得大家的伤势并不是很严重。
可话又说回来,大家连平日都很少叫刀碰到,如今身上带着那样大的一个刀口,如何不喊疼?
周梨一头忙着安抚受到惊吓的众人,又要顾着受伤的大家,也是忙了小半个晚上,这才得以歇下来。
韩知意也忙好了,和她一起坐在厅里,手里拿着笔杆子,正给大家开着药方,一面和周梨说道:“船上的人,都是一一清点过,没有那不可靠的,这些人只怕是从紫萝山脉翻越过来的了。”
随后同周梨透露道:“今儿子夜时分清唛河上翻了船,那几个在水里被水草缠住了手脚的,后来阿初打发人下水去瞧了,发现他们是叫人故意绑在那里的,当时还叫人敲晕了过去。”
只是因为在水底的时候,大家都处于一种慌张状态中,以为是缺氧晕过去的,殊不知是叫人暗地里敲晕,还特意将水草缠在他们的身上。
周梨一听,哪里还不明白,一时也是神情严峻起来,“如此说来,这倒是一场有预谋的刺杀了。”且目标还是自家这里,一次出动这么多人,那意思是要灭门了?
她心中后怕不已,实在是难以想象,到底是何人如此憎恨于她周家,竟然是要叫她满门不留一个活口?
韩知意也是赞同的,“我过来也不放心屏儿母女,只叫人帮忙看着。我现在想,多半他们就是故意叫那些人翻了船,将阿初他们全都引过去,好在家里这边动手。”由此可见,这一伙人在城里不是一天两天了。
毕竟这屛玉县到如今,的确是没有出过什么大案子,如今河里翻了几艘船,还险些有人丢了性命,白亦初他们自然是会过去查看的。
所以那一伙人便制造了这一桩案子,来了个调虎离山之计,然后跑来周家这里行凶。
这时候少不得是要将那陈慕夸赞一回,“万幸是有他做出来的这些巧货,不然那就凭着那些黑衣人的身手,十三娘一个人怕是抵不住的。”如此,也等不得衙门的人听到动静赶来了。
“是了,万幸有他,回头是该要好好谢一谢的。”周梨说着,见韩知意已经开完了各人所需的方子,便道:“既是如此,姐夫你先回家去,这药方我回头给你医馆的人,叫他们抓便是。”左右看着这会儿,离天亮也不远了。
周家这边出了这样大的事情,白亦初他们虽是将那些黑衣人都带走了,但还没出个什么眉目来,韩知意自己也不放心家里。
也是没多待,只叮嘱周梨小心些,方先回去了。
出了这样大的一档子事儿,谁也没心思睡觉,院子里灯火通明,地上那些血液是清晰可见的,一院子的花草也遭了殃,花香和血腥混在一处。
门窗也打坏了不少,阿叶她们几个没受伤的,正和韩玉真他们一起整理着。
元氏这会儿在屋子里给周梨她爹娘烧香,正跪在灵牌前磕头,见周梨进来,只眼泪汪汪地一把拉住她,“真是祖宗保佑,万幸咱们就住在这衙门隔壁,又有雅夫人那边发了信号,不然他们如何赶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