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晓得就剩下杜仪和杜屏儿之后,也是难过得抱着杜屏儿哭了一回,听说杜屏儿被吓得失了语,忙亲自领着去找大夫瞧。
只不过这是心病,多少药石吃下去,也要看人怎么想的,说到底就是要花时间调理。
可现在杜家兄妹这状况,身无居所?如何安养?
周梨却见着既要忙着铺子又要忙着后院照顾孩子的周秀珠,想着周秀珠这里左右是缺人,与其一直让二叔和祖母惦记着,倒不如先让杜仪兄妹俩在这里住下,断了他们的心思。
一来可以帮忙,二来杜屏儿也好养身体看病。
她这个提议,周秀珠是一万个愿意的,只同杜仪说道:“你们在这里安心住着,叫屏儿好好养身体。”
杜仪想拒绝,可是自己身无几文钱,又要顾着妹妹,终究是感激应下。这两日他虽寡言,但是周梨姐妹俩的出手帮忙他是记在了心里的。
与那还想从他们身上榨银子的外祖母和有些和稀泥的外祖父相比,这周姐姐妹俩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了。
当下也顾不得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的鬼话,只拉着杜屏儿给姐妹俩磕头。
周梨见着又来这一遭,吓得不轻,忙将人扶起来,“莫要作这一套,我是什么忙也帮不到你们了。更何况往后你们在姐姐这里,也不是吃闲饭,后院前面的柜台,有什么要捡着做。”话说明白好一点,一来不叫他们人有寄人篱下的感觉,二来也免他们拘束或是懒散。
又宽慰着比自己稍微高一些的杜屏儿,“活着就好了,旁的也不要多想,莫要叫表哥担心你。”
杜屏儿说不出话,但眼睛是能表达感情的,含泪点着头。
周梨也没想到,马家坝子这一出事儿,反而将姐姐这里的问题给解决了。只是如果可以,她是不愿意要这个解决办法的。
杜仪兄妹俩留了下来,也算是安排好,她和白亦初也就回桐树村。
只见他二人回来,周老太还以为杜仪真带着杜屏儿去县里求生了。不想得知留在了周秀珠那里,气得骂了一回,嚷着要来找周梨的麻烦,只觉得是周梨给出的主意。
不过周老头还有些良心,想着杜仪兄妹如今也无处可去,恰好周秀珠那里也缺人。
便给老太太拦住了。
村子里的气氛因马家坝子的事,也是萎靡了一个月,直至那头的废墟终于清理完了,朝廷的人也都要纷纷打道回府。
他们才听说抓了好些个当官的,还要给砍头,老百姓们都拍手叫好。另外新上任的知府大人重新给灾民们发了抚恤银子,如今也可在现住地安居落户。
一听这消息,村子里便热闹起来,所以桐树村这个周姓最多的村庄里,又多了不少外来户。
不但如此,马家坝子那边的地儿,听说也划了不少到桐树村这头来。
但出乎意料,潘家并未在桐树村落户,反而是领了抚恤银子后,在镇子上开了一家桐油铺子。
这可把周梨气得不轻,只觉得分明就是二叔的主意。
杜仪兄妹那头也重新领得了二十来两银子,周老太还想去要,但叫周老头拦住,听说闹得还厉害。
周梨昨天去瞧的时候,瞧见她那脑壳上还扎着头巾,多半是给磕破了去。
这马上要腊月了,她家那过年猪得杀,因此特意来请长辈们吃杀猪饭。
这临近过年,杀了猪又是推豆腐熏腊肉,那头留下来的母猪也配了种。如今大腹便便的,想来不出正月就要见小猪仔。
所以人也是忙得脚不沾地的。
终于赶在这年前,去了镇子上一趟。
话说叫马家坝子这几白条人命一闹,县里院试放榜硬是拖了这么久。
他们今日上镇子来,刚好听说放榜的消息。
也顾不得先去周秀珠的铺子,就忙打听,晓得没那许成文,周梨也不知道该哭该笑。
见她那垂头丧气的模样,白亦初只安慰着,“我看不中才好,不然那样的人,真叫他以后走狗屎运做了官,也不是什么好官。咱先去姐那头,也不晓得如今铺子生意怎样了。”
提起桐油铺子的生意,周梨心里也有几分担忧。原来这镇子上就只此一家,没什么竞争,如今潘家开了起来,多少是要分走一些客源的。
然等两人到这铺子门口,却见门口泼洒了不少桐油,还有些烂菜叶子,心里不禁担心起来,朝着柜台里喊,“姐?”
周秀珠不在,是杜仪探出头来,“阿梨,阿初,你们来了。”杜仪带着毡帽,挽着袖子正在擦拭柜台里面的地面。
“这是怎么了?”周梨一跨上台阶,立即就意识到有人来闹事,不然好端端的,里里外外怎么洒了这许多桐油?
杜仪见她着急,只忙简单说了个缘由。
竟是那许家来闹过,许成文终究榜上无名,他们最后一丝期待也落了空,只能回这桐油铺子来。
可是黑纸白字写得清清楚楚,如今再无关系,周秀珠自然不愿意让他们进门。所以许老太就开始撒泼打滚,为此还弄翻了不少桐油。
正说着,王夫人从通往后院的小巷子里出来,见到周梨心中一喜,忙上前拉住她,“你来了再好不过,我瞧你姐有些被吓着了。”王夫人如今也不小看周梨这小姑娘了。
只觉得她虽年纪还小,也有些天真,但在为人处世上,却是个十分有魄力又有主意的。
又说万幸有杜仪在,不然真叫许家那些不要脸的人给冲进去。
周梨这个时候才发现杜仪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只不过她也顾不着,叫白亦初这里帮忙,自己忙去后院。
后院里虽有王夫人过来搭了把手,但周秀珠也是因和许老太厮打,弄得蓬头褴褛,还是没法开口说话的杜屏儿和许青苗围着她涂药。
见了周梨都好像是见了主心骨一般,一直强忍着没掉眼泪的周秀珠终究是没稳住,哭出声来,“阿梨!”
周梨快步走过去握紧她的手,“别怕,人没事就好。”安慰了一回,这才细细问清楚。
原来那许家人都来了,还要直接冲进来抢小树,甚至动了手,好在这四下邻里周梨平日多打典着,就指望周秀珠这里有个什么事,人能帮忙照顾一二。
所以也是全靠着他们急忙去找了地甲来,杜仪和杜屏儿也跟着挡,这才没遭毒手。
可即便是没有什么大损失,周梨也是心惊后怕,更何况这样的事情有第一次,没能得逞,受罚也不严重,没准还有第二次。
毕竟如今许家现在也算是穷途末路了。
她又见脸上青紫大片的姐姐,只觉得她活得实在是憋屈艰难,就只因是嫁错了人。
而周秀珠所担心的不单是许家来闹,还有现在潘家开了桐油铺子,她这铺子里的生意也大不如从前,如今一并委屈齐诉而来,“阿梨,你说以后我该怎么才好,铺子生意眼下本好不好,他们又这样来闹。”
如此下去,只怕迟早是要关门歇业了。
周梨只觉得她想得实在远,“潘家铺子的事情,你不必多管,左右你这铺子开了许多年,有的是老主顾,你还像是从前那样做生意就是了,他们那头要降价要如何,随了他们的心思,你莫要跟风去学。”
周秀珠也来不及擦眼泪,“可如此一来,他那头低价,老顾客都走了。”
周梨见她着急,没好气道:“那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他开门做生意为的就是赚钱,他们总共才有多少余钱?这赔本的生意能做得多久?你这里若是不跟风下价,人人都去他那头买,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白亦初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将这话听了大半,也附和道:“若真能坚持下去,那桐油必然有问题,到头来名声招牌砸了,谁还去他那里,你这生意还是在的。”
周梨颔首,“是了,所以当务之急,倒是许家这边,你要怎么打算?今日他们来闹,若是不狠狠教训一回,怕是没完没了的。”
周秀珠听着他们的话,倒是言两语就豁然开朗,果然不再去想着铺子的事。但许家这边,她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想了半天才弱弱地开口问周梨:“我能去衙门告么?”
“能是能,但估计也就是打一顿板子,不顶事儿。”周梨对于这当朝律例也有些研究,而且这主动去告状的,也还要先挨几个板子,实在不划算。
白亦初却道:“何必这样麻烦,每逢年后,总有北地人来此处招工,咱们使点钱,让许家的男丁都被招走不就成了。”没了男丁,就许大嫂和那许老太太,能翻起什么浪花来?
听说去了北边是挖什么矿,在里头若病了就直接一铲子拍死,如此也省得到时候赔钱治病。
老家人来问,就所早已经归家,反正是死无对证。
这都不是什么秘密,若是不是特别缺钱的人,是断然不会同那些北地人去的。
所以周梨觉得有些难,“他们又不傻吗,如何愿意去?除非极其缺钱又不想待在本地。”
不过说起此事,周梨心中到是有了法子。
不料那白亦初竟然和她想到一起去了,两人眼神撞击在一处,顿时就拿定了主意,几乎是异口同声道:“那就叫他们在这里待不下去。”
周秀珠见二人表情,八成是有了主意,只忙去问是什么法子?
却见周梨拿手指在桌上画了个图形。她顿时不由得一怔,眼里露出惊骇之色来。不过也只是片刻,她就冷静了下来,“这事儿,我去办。不能样样都叫你们俩来沾手。”
白亦初刚想开口,但叫周梨一个眼神止住了。
等回头从后院出来,白亦初才忍不住问,“姐那样行不行啊?”
行不行周梨不知道,但周秀珠是两个孩子的娘,要自己立起来,总不能次次都靠着自己和白亦初来给她做主。她虽不希望周秀珠变成坏人,但有时候对付许家的人,实在不得不用这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周秀珠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总不能一点事儿都不沾。
“找人诱赌罢了。她若这点事情都做不得,以后这铺子还如何同潘家继续开下去。”周梨说罢,抬头看着杜仪从柜台里一瘸一拐出来,方止住了话,走过去朝他询问伤势。
杜仪摇着头,“没有什么大碍。”又见了见着清冷的铺子,“左右这几日也没什么生意。”明显是忧心铺子的进项。
“那没事,潘家那边随便他们怎么折腾,正好表哥你也休息几天。”周梨没有将潘家降价的事放在心上,反正他们有本事倒贴钱,周梨干嘛要去阻拦?更何况潘家有多少银子她心里大抵有些数的。
等赔完了,就是二叔那里掏钱了,二叔的性子可不是不能白拿钱的。到时候他和潘家的关系可就没这么密切了,多少会因为这银子而出现些许的裂痕。
又见时间不早,还要忙着回去,只叮嘱了杜仪几句,便和白亦初回村了。
这是年前最后一次赶集了,下次开集就是大年初一,但乡下旧俗,那天怕是要走亲戚拜大年。
是来不得的。
也就只能是正月十几的事了。
家里过年事宜,早前就准备了不少,加之也有那专门置办年货的货郎下乡贩卖,所以倒也没有什么要特别准备的。
反正这个年是安安稳稳地过了。许家那头在这年前闹了一回,估摸见着周秀珠的桐油铺子被潘家抢了生意,日子也不大好,所以可能有一种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的心态,也安安心心回岔河寨过年。
只不过周梨家的小猪仔正月初六就出来了,她和白亦初身上新裁的棉衣还没焐热就被迫给脱下来,换了旧衣裳去照顾小猪仔。
今年的天还算好,不是很冷,可那小猪仔头一晚上还是给冻没了一只。剩下的十二只元氏心疼得紧,也顾不得什么直接给抱到厢房里头,放在铺满了稻草的地面,在旁边个烧着炉子。
反正整个正月里一家口的心思都在这十二只小猪仔的身上,期间周梨也只得抽空去了镇子上一趟。
好在杜仪带着杜屏儿和许青苗来了一趟,也提了一下铺子里的生意如今慢慢回转,潘家那头到底因周秀珠没同他们打擂台,只下价了两日就挨不住。
这一回价,谁还去他那里买?一来有人觉得钱花得不舒坦,一样的油别人便宜自己贵。二来又有人觉得便宜不是好物,指不定里面有给添了什么。
周梨听了杜仪说,只笑道:“添不添咱们不知道,只不过表哥这做生意千万要以信为本,不然就算货再怎么好,也是走不远的。”
杜仪年前和周梨担心铺子生意的时候,见周梨不放在心上,他还挺焦急的。如今见一切都尘埃落定,周秀珠的铺子果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心中对于周梨这个表妹,可就不再是拿来做救命恩人那样简单了。
只觉得这妹妹虽是年纪小,但心中有沟壑,又不似表姐周秀珠那样遇事就慌了神,可见是个有出息的人。
所以对于周梨,那心中是有几分佩服敬意的。连带着对白亦初这个妹婿,也是十分客气。、
心想他若是一无是处,怎么又能叫表妹给入眼呢?
对于杜仪对自己的细微之处,周梨没怎么发现,只询问了他许家那边的消息。
找人诱赌许家人这事儿,周秀珠到底是最后和杜仪说了,所以杜仪也晓得了这主意是来自周梨和白亦初。
如今听到周梨问,只笑回着:“也是活该老天爷也要帮表姐,这正好正月里大家闲来无事,莫说是这镇子上,就是那乡里摇骰子的也不在话下。这样的风气,谁还不去玩两回。”到时候许家兄弟们沦陷,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谁会想到周秀珠的身上?
周梨一听这话,心中有了谱。也算是松了口气,只又问起杜屏儿的病。
不过仍旧没什么效果,杜仪也不打算给她吃药了,领着去祭拜了他们爹娘和杜佩儿,便回了镇子上去。
周梨和白亦初也没空去送,家里的小猪仔如今得拿人盯着。
过了正月,天气暖和了几分,小猪仔终于不怕冷,也放回了猪圈里。
可问题仍旧多,马上又要准备春耕事宜,果然是这乡里人家,一年到头就过年那几天得空闲。
她家也亏得是鱼塘边果园里有那苜宿草,冬日里省了不少事,不然还要多一件给鸡鸭鹅割草的事宜。
周梨忙着自家的事情,对于许家那边的消息,也就欠缺了不少。
等着二月二龙抬头过后,方得知许家那边终于还是分家了,许老大带着许大嫂投奔了外家去。
另外许成文因赌博欠了不少银钱,果真叫北地的人一哄,为了躲债跟着走了。
如今就许二德在许老太太身边,母子俩守着那窝棚过日子。又因隔差五那许成文的债主上门讨要钱财,他们都没机会去镇子上找周秀珠的麻烦。
周梨听了,心想这效果虽还好,但仍旧不治标。更何况许二德那人虽看着老实,但单看他在找杨寡妇这件事情上的用心良苦,怕不会就这样罢休的。
所以最终还是和白亦初商量出了些银子,让人将许二德带去更偏远的矿地挖矿还债。
这事儿也就懒得再同周秀珠说了,只是看着圈里那十几只小猪仔,周梨和白亦初都觉得怕是白忙活了。
这些个小猪仔挣来的钱,都给花在周秀珠这事儿上。
但回头一想,周梨又只能安慰自己,“罢了罢了,就当花钱消灾买个平安吧!”毕竟又离镇子远,实在不能时时刻刻看着周秀珠那里。
白亦初还是有些痛心,“说得轻巧,卖儿卖女的又不是你。”
不过猪圈里那过一阵子就要卖儿卖女的老母猪可没什么反应。
月初,活蹦乱跳的小猪仔就被村里人接二连给预定或是接走,后院忽然清冷了不少,自家留了一头养年猪。
至于老母猪还得继续养着。
急急忙忙的春耕一过,柳地甲就来了好消息,州府要兴修水利,他们这附近的小龙潭也要修堤坝,雇佣工人无数。
听说工钱丰厚,且还提供一顿午饭,顿时叫十里八乡的老百姓们都沸腾起来。
周梨也两眼羡慕,可惜人家不要女人,也不要孩子。而白亦初今年也才十岁,就是个孩子。
倒是周老二家里,连带着周天宝个儿子,全都齐齐被录用上了,一时潘氏那脸上的神色又飞扬起来。
至于她娘家那头在镇子上开的桐油铺子,因降价事后就半死不活的,如今索性也不开,反正都是大劳力,全部上了堤坝去。
杜仪也去了,他在周秀珠铺子里这段时间,浅浅认得几个字,又是继承了他爹杜来财的石匠手艺,自然是被录用,且工钱还特别高。
一时之间,竟然有不少人家访到周老太这里来,想要给杜仪说亲做媒。
可周老太哪里能对杜仪的事情上心?更何况每次觉得杜仪看她时那眼睛都跟狼崽子一样,所以次次回绝,反而要说给周玉宝做媳妇。
只是周玉宝因去年潘氏闹的那事儿,眼下许多人家都还记着,自然是不愿意。
于是又有那有心人访到周秀珠那里,想要她做这个媒人。
说起来杜仪今年也是弱冠了,他这个年纪的早就做了父亲,所以周秀珠也希望他能成家立业,自是给放在了心上。
但那杜仪就像是有意躲着一般,竟然难以遇到。好不容易遇到的时候,又各自有事情缠身。
直至这日周梨去镇子上,因遇着雨天,在周秀珠家歇了一晚上,他表姐弟人坐在一处,才谈论起此事来。
“阿仪,你到底是如何想的?”周秀珠隐隐觉得杜仪对成亲之事有些抗拒,便以为是杜屏儿的缘由,也是好言劝着:“我与媒人提过屏儿的事情,她就是不说话,身体又没有什么问题。更何况就算是你相中了人家,人家不乐意屏儿跟你们,那也不打紧,只让屏儿跟我住在一起就是了。”
周梨单手托着下巴靠在桌子上,一面暗地里打量着杜仪,只觉得杜仪压根就没有成婚的意思。可觉得不对劲啊,这个时代像是他这样的男子,弱冠还没成婚,算是晚婚了。
他不该一点想法都没有啊?不过发现自己这个视角看过去,只觉得杜仪这个表哥生得挺俊俏的,比周家的几个堂哥都要有些样子。便以为他是像杜家人像一些。
“此事再说吧,我也不着急,更何况这修堤坝之事,也不是长久活路,等个一年两载的,修完了我又作甚去?到时候娶一房媳妇回来,我拿什么养家糊口。”他这一番话,好似经过深思熟虑了一般,听着是挺负责任的。
但周秀珠可不这样想,“若人人都要你这样打算,有钱了才娶媳妇,那这世间能有多少人取得了媳妇?你今年实在不小了,更何况你早娶亲安家,姑和姑父在
周梨本来就是听闲话的,可是听她姐越说越没谱去,连忙出言给打断,“姐晓得你是为了表哥好,但这成婚之事急不得的,还有咱别上升到姑父他们的头上去,你这平白无故给表哥压力,说得好像不成婚就是不孝顺一般。”
杜仪深有同感,十分感激地看了周梨一眼。
周秀珠向来对于周梨的话是要听个七八分。所以听到周梨这样一说,果然也没再继续,只是却幽幽叹起气来,“可这人大了,总是要成婚的。”
“表哥也没说不娶亲,只不过当下没安定下来,娶媳妇回来也没个落脚处。”周梨替杜仪作解。
可没等她说完周秀珠就开口道:“这有什么难的?如今阿仪的堤坝上工钱高,原来又存了些许,要置办一处房子简单得很。”
额,周梨想说不是置办房子那样简单。杜仪表哥只是觉得当下没有做好成家立业的打算和那份责任罢了。
但见着和周秀珠说不通,不在一个频道上,索性只能无奈朝杜仪耸了耸肩膀,只要他自求多福去,转头便去和许青苗跟杜屏儿休息。
人年纪辈份虽说有差,但年纪也算是相逢,能说到一起去。
唯一不足就是那杜屏儿还是没法说话,只能咿咿呀呀地比划。
杜仪的婚事就这样夭折,周家那边因他是外姓人,加上不怎么来往,也没去多管。
不过说到底,周家两老更热忱的还是周玉宝的婚事。
白亦初还去学堂里,只不过这学堂自打去年先生叫周玉宝说了一回,见白亦初也没有什么上进之心,若是开始闲混日子。
一开始大家觉得先生束脩便宜,倒也没说什么,可如他几乎不管学生们,使得学生们学也没学到什么,反而白浪费一天,不如去地里跟着帮忙干活。
如此一来,去学堂里的人也就越来越少。
族中见了这光景,都没人去读书,那公中还花钱请先生作甚?自然就给解雇了去。
这事儿白亦初最是高兴,半点良心没有,见先生走了还欢呼往后不用每天去听先生念那些老掉牙的文章了。
周梨见此,觉得这孩子大抵废了,但自己不能就这样看着他堕落下去,年纪轻轻的怎么不想上学呢?还需得努力一把。
只是她也是干焦急,白亦初还是这样在乡里闲混了一年。
这一年里周梨不但长了个头,连荷包也饱满了许多,又卖了一回小猪仔,这次没许家那些糟心事儿,她的银子一分不少地攒下来了。
另外还有家里的鸡鸭鹅生蛋,算下来每年也能买一小笔,他们又没有什么花费,不过一年两套衣裳凑合穿,还都只靠自己做,就买些油盐茶醋。
所以还攒了不少钱。
正巧杜仪在那堤坝上做工,认识了不少县里的人,周梨也琢磨着去县里凭一处房子,好让白亦初继续在县里读书。
周梨才将这想法从饭桌上一说,顿时引得那白亦初蹦起来尺,“我不读!”
周梨白了他一眼,一副完全没有征求他意见的意思,只和元氏继续说道:“表哥那朋友做保,价格是公道的,而且间小屋,足够咱们人住了。虽是不临街,可有一方小院落,我想好了到时候就在院子里搭个大灶,咱做卤味,每天早上用推车送到河边码头,每日百来文是能赚的。。”
白亦初听完这话,眼睛都瞪圆了,“你连如何营生都想好了?那家里这些鸡鸭鹅猪不要了?”
元氏其实想留在乡下,觉得自己一个寡妇去县里怕是叫人说闲话,但见周梨样样都计划好了,也没反对,“你看着办就好。”至于白亦初疑惑的鸡鸭鹅猪怎么安排,早就有了对策。
只同白亦初说道:“咱们这头母猪好生养也不生病,二叔公家愿意接手,至于这些鸡鸭鹅倒不打紧,回头背到集上卖了就是。”问题就是他们去了县里,这房子倒是空闲来了,只怕二房那头又坐不住了。
白亦初还不死心,“那地怎么办?”
“花慧她爹在堤坝上伤了腿,往后是下不得大劳力了,跟她后娘也不出门做工,地暂时给他们种,来年分我们些许粮食就是。”周梨回着,这事儿已经提过了,只是还没落实。
毕竟去县城不是一件小事情,得将那头样样都安排妥当了,才敢在这边彻底放手。
而这重中之重,就是白亦初拜先生一事。
白亦初哀嚎一声,一时无精打采地瘫在椅子上,“为什么要上学啊?你搞清楚我就是个赘婿啊!把这银子砸我身上不值得啊!”想求功名,再过两年自己到十五,就可以上战场了啊!
周梨将那剩下的饼子塞在他哀嚎的嘴里,“乖,晓得自己是赘婿就要有赘婿的样子,我说什么你照做,别反抗!”
不过白亦初马上就将饼子从嘴里抠出来,不死心地追在周梨身后。
他们这样打闹,于元氏来瞧,就是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只笑了笑并未阻止,起身将饭桌收拾赶紧,去打理院子里的菜。
接下来两日,白亦初这个在村里算是有一帮小老弟的土老大都处于一种无精打采的状态中。
上山打猎下河摸鱼他都没了兴致,今年也同样拔高个儿的他只往鱼塘边的宿苜上一趟,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可把几个小伙伴看得心疼不已,轮番找周梨游说。
村里人也晓得周梨这两年养猪治家,攒了几个钱,想带着小女婿去县里读书,求功名。
有人觉得她有志向,又有人觉得她到底年纪小想得少,这分明就是拿钱去打水漂,一个赘婿罢了,认识几个字已经十分了不得,怎还要供读书?这就不怕把心思给读野了,以后跑了怎么办?
周梨哪里去想那么多,她只是觉得白亦初聪慧难得,白白将这好光阴耽搁了作甚?即便将来不求那功名利禄,但多学些知识,于他来说总是有益无害的。
更何况这白亦初虽是没有从前的记忆,又被拐卖了好几次,但却没有半点疾世愤俗,还怀着一颗赤子之心,纯良又端正。
这样一个好苗子,自己就更能不能叫他在这山野之间消磨时光了。
这事儿她心里打算好,元氏那里也没意见,又加上这这家里向来她做惯了主,不见得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要去知会祖父祖母,便没想着去告知周老头
所以周老头那里听闻了风声,就急火急燎地赶了过来。
彼时周梨正在算计自己的银子,还要算这卤肉摊子如何进项不好的风险问题,这样她手里的银子能够支持多久。
“爷,你怎过来了?”她前天还送腊肉过去瞧周老头,看着气虚体弱地坐在椅子上抽旱烟,瞧着很是无精打采,实在没想到他爬起来后居然是这样精神抖擞的样子。
周老头一肚子的气,一来是他发现这个小孙女并不如自己所预想的那样单纯,有些不大如同自己所预想中的那样好掌控。
平日倒是孝顺,叫人是挑不出一点错来,可是这家中许多大事她也不同自己拿主意。
就如同此番要送一个赘婿去县里读书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气不到一处来,那还算是板正的国字脸上,几搓胡须随着他激动的表情而跳动起来,“我不来,你还不得翻了天去?”愤愤地坐下,又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继续怒道:“一个两个的,实在叫人不省心,我周火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
周梨见此光景,将近来发生的事情都快速捋了一遍,一下就有了数,周老头这是不愿意叫自己送白亦初去县里读书?
毕竟近来村里好几个同族长辈,就已经明里暗里劝过了。
至于周老头后面话里抱怨的另外一个人,大约是杜仪。
“爷,您冷静些,我正琢磨着去找您拿主意呢!”她将眉头往下敛了敛,倒了茶水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上前去,温声说着。
周老头见她瘦瘦小小的样子,又有些于心不忍,怕是自己错怪了她,接了茶到手里,“你果然是想找我拿主意的?”
“那是自然,这家里头除了爷,我是谁也信不过的。”周梨心下暗自松了一口气。但是她怎么可能就听周老头的?只不过是清楚地晓得这人在暴怒之下是不大可能被劝和的,而是需要被认同。
所以她想都没想,立马就顺着周老头的意思。
果不其然,周老头听到这话,脸色缓和了些,那几搓胡须也柔软地垂了下来,“我就晓得你这个孩子是聪明的,不犯糊涂。不过外面传言怎么起的?”
当然,周老头也不是那样容易糊弄的。
所以周梨也不打算同他耍心思,只垂着头叹气道:“我的确是打这个主意,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周老头捧着茶才抿了一口,心里对她的怒火算是消了去,毕竟这个小孙女治家有一套,元氏那个继室安安分分的,小孙女婿也算是勤快老实。她若是没有半点本事,这两人不得早翻了天去?所以有时候周老头都在想,若这周梨是个男娃儿,那周家怕是真要出人物了。
每每想到这里,他心中不免是有些惋惜。
可当下又听到周梨的确打算送白亦初去县里读书,胡子又重新抖动起来,“你糊涂了?”
周梨没抬头,捏着小手在他对面坐下身来,“我是糊涂,可是爷啊,我眼见着玉宝哥他们兄弟是一点读书的心思都没有,咱周家要指望他们出头,怕是得祖坟冒烟才是。叔家那边的文才哥虽也念了好些年的书,可如今也没听说半点好消息,我想来实在是不甘心,咱们周家那往上细数,也是出过人物的。”
她说到这里抬起头来,一双亮晶晶的眼眸里全都是一副要让周家光耀明楣的信念,“若阿初的确不是读书的料子,那也罢了,可他偏又是个读书的好料子,你说他虽不是周家血脉,可终究是入了我周氏宗族的女婿,也算得上是半个儿子。我指望不是哥哥们,就只能求他出人头地,也好让咱们周家在这十里八乡立起来。”
周老头眼见着小孙女这满心的远大志向,有那么一瞬间作为这个家里的一家之主,他稍微是有些自责愧疚的。
他竟然从来没有想过,叫儿子们出人头地,叫祖宗脸上有光。
所以这一时间看着周梨,竟是有些愣住,说不上话来。
不过热血鸡汤虽是叫人上头,周老头终究是吃过了那许多盐,哪里这样好哄的?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一口回绝:“那也不可,爷知道你是为了周家好,可咱不能冒这险,白瞎把银子花在一个人的身上。”
他觉得,周梨完全可以再等个五六年,自己生个孩子来供读书比较实在。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