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在，你同样灭不了墨家。”
“那本将军倒要好生看看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六指黑侠和高渐离直接战到了一起。
其实早在秦军攻城的时候，六指黑侠和高渐离就已经交过手了，当时只能说打了个平手。
高渐离进入军中历练之后，也学到了兵家的手段。
在军阵之中，哪怕是只有三千人的小型军队中，他的实力也得到了相当大的增幅，足以让他和六指黑侠匹敌。
刚才的休战，也是双方消耗过多，为了避免同归于尽，才做出的选择。
现在也是如此。
墨家成员和秦军都没有得到足够恢复，正好由两方的首领，来进行一次“斗将”。
六指黑侠胜了，就能暂时击退秦军的进攻。
甚至若是杀了高渐离，就能让这一支秦军撤退，虽然后边会招来更多更恐怖的敌人，但却给了墨家应对的时间。
高渐离胜了，那自是不必多说。
无论六指黑侠是败退还是败亡，墨家的结局，便也只剩下了一个，那便是机关城从世间除名！
现在高渐离没有动用军阵之力，直接对上了六指黑侠，这让大铁锤等人喜形于色。
“这个家伙，也不过是个自大的蠢货罢了！”
大铁锤发泄般地说道，可随即脸色就变了，因为高渐离身上，出现了一大机关铠甲。
所有人都知道。
那是高渐离从紫山洞天中得到的仙缘，而且，是属于墨家先贤的仙缘。
先是用徐夫子铸造的水寒剑，屠杀墨家弟子，再是用墨家先贤的传承之物，对战墨家巨子。
高渐离啊高渐离，真的很不错啊！
墨家中人都是恨得咬牙切齿，但却没有丝毫的效果。
六指黑侠的实力，早在紫山洞天还在运营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长足的进步，属于是世间最巅峰的那一批人。
只是由于世界的上限，以及林远抽走了太多的世界底蕴，让他就像北冥子那般，无法突破到下一个境界。
但他的实力和手段，绝对是常人难以匹敌的。
甚至在普通人的眼中，六指黑侠的存在，简直与神明没有太大的差别。
高渐离也是不差，尤其是在穿上那套机关铠甲之后，消耗过剧的真气似乎瞬间得到了补充，而且源源不断。
在实力和境界上，也达到了与六指黑侠持平的境界。
一增一减之下，高渐离居然在压着六指黑侠打，而且好几次，都差点重伤六指黑侠。
如此惊险的一幕，让墨家中人十分担忧。
可是有秦军和公输家族在一旁虎视眈眈，他们真要是敢冲去帮忙，迎接他们的，绝对不是高渐离。
更何况。
六指黑侠和高渐离之间的战斗场面，十分的宏大。
剑气漫天飞，动不动就是爆炸，真是要靠得太近，以现在大家残存的力量，别说帮六指黑侠了，怕是直接要被战斗的余波震死震伤。
也幸好这广场很大，给了两人足够的发挥空间，也让其他人有了躲闪的余地，这才没有出现战斗余波的减员。
如此情形之下，可把墨家中人急得够呛。
直到噗通一声，六指黑侠被击中了肩膀，整个人跌落在了地上，几乎没办法再站起来。
“巨子！”
大铁锤大呼一声，和其余人一同跑到了六指黑侠身前，将六指黑侠护在了中心。
高渐离收回传承铠甲，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庞大的气势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他的目光从及班大师、徐夫子等人脸上一一闪过，最后停留在六指黑侠的身上。
“巨子，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你们那般重视那位仙人，可那位仙人高高在上，真的可以拯救墨家吗？请你，告诉我！”
六指黑侠捂着肩膀，调动着真气。
但却不是为了疗伤，而是在遏制肩膀处那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的冰寒真气入侵体内。
尽管如此，他的半张脸也已然浮现起了冰霜，口不能言，只有在眼中，流露出丝丝悲伤的情绪。
墨家，真的要亡了吗？
对这样绝望的六指黑侠，高渐离失去了兴趣，水寒剑轻挥，便是十余道寒冷剑气直袭而去。
大铁锤大喝着上前一步，举起手中的同名武器砸向了寒冷剑气。
噗！
剑气弥漫而过，大铁锤被肉眼可见的冰封在了原地，而剩下的剑气，则是继续袭向六指黑侠。
盗跖、班大师、徐夫子等人也都没有犹豫，纷纷上前，被一道道剑气暂时冰封起来。
最后，只剩下了六指黑侠。
“结束了。”
高渐离眼神中一片冰冷，再度挥洒出一片剑气，六指黑侠闭上了眼睛，很是不甘。
可预想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
噗噗噗噗！
一连串的声音响起，随后便响起了一道十分陌生，但记忆中又存在的空灵女声：
“他没有时间，但，我可以。”
六指黑侠猛然睁开眼睛，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穿着水蓝色衣裙的女子，眼中闪过一抹惊喜。
高渐离也有些许的失神，随后才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好久不久，你在他那儿，过得还好吗？”
雪女眉头微皱。
她可不是穿越者，听不出这“沸洋洋”式的发言，便直接开口道：“你走吧。”
在外人面前，她的话一直很少。
可少归少，意思却表达得十分到位：墨家，我保了，你带着你的人，赶紧滚蛋，有多远滚多远的那种！
高渐离也不生气，反而笑着道：“你的话，我自然是要听的。不过，你要和我一起走，我就走。如果不是的话，那我就先灭了墨家再走。”
雪女淡淡道：“既然如此，那我便送你离去。”
无数的水蓝色长纱从她的身后飞出，瞬间在高渐离周围形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
囚禁？
高渐离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忽然感受到一股精神意志的入侵，立即运转真气，同时凝神轻喝。
啵！
某种物品破碎的声音，雪女也是微微退后了一步。
“看来在他的身边，你的实力也没有提升得太多，他对你果然不是真心的。你还是回到我身边吧，我会用我所有的一切，助你突破那个境界。”
高渐离依然没有动手，反而开启了嘴炮模式。
很可惜。
高渐离明显不是这一幕的主角，他的嘴炮对雪女也没有丝毫的效果，反而让雪女放弃了困势，而是选择了杀招。
“你被蛊惑了，我便先带你回去，再好好帮你。”
高渐离再次穿上了传承铠甲，强大无匹的力量席卷全身，也不顾忌那些削金断玉的轻纱，直接冲了上去。
雪女冷哼一声，右手一翻，一柄剑身如同波纹般流动的长剑便出现在她的手中。
没有丝毫犹豫，她迎着高渐离冲了上去。
两人的战斗，要比六指黑侠和高渐离的战斗更有观赏性，但危险性却是丝毫不减，甚至更强。
雪女是全盛状态，高渐离也是依靠传承铠甲，将自己拉回到了全盛状态。
再加上，雪女那是丝毫没有留情，直接奔着杀了高渐离而去，原本高渐离还处处留手。
可渐渐的，他似乎被雪女的态度给惹恼了，也开启了杀招。
百余招过去。
原本坚硬得用来测试墨家机关威力的广场，就像是被小型导弹洗地了一般，变得坑坑洼洼。
结果？
百余招过后，高渐离摔倒在了地上，身上的传承铠甲也因为消耗过大、损伤过大，变回了珠子的形态。
“不可能！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胜得过我？”
高渐离面色扭曲，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
而他的失败，也让被寒冰剑气冰封的几人解脱了出来。
被冰封的，是他们的身体，而不是他们的意识，所以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们都是很清楚的。
大铁锤一边打着哆嗦，一边嘲讽道：“雪女姑娘用的，可是仙长为她量身打造的兵器，你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
高渐离渐渐抓狂，随即冲身后吼道：“你们，赶紧把他们杀了，全都杀了！”
听到高渐离的命令，已经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秦军直接动了起来。
他们本就是高渐离的亲兵，跟随高渐离征战了无数场，自身实力过硬，又装备精良。
听到高渐离的命令，他们便举起了手中的劲弩。
秦军的传统作战方式：
火力覆盖！
面对这些明显有破气破法的弩箭，一众墨家弟子们尽皆奔逃，就连大铁锤这些墨家统领，也都抱起六指黑侠闪躲。
“雪女姑娘，先暂退一波，他们现在只有一轮箭矢了！”
“用不着这么麻烦。”
雪女挥舞着手中长剑，眼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一股庞大的精神意志，瞬间向着秦军席卷而去。
“别太嚣张了，我可是还在的啊！”
高渐离直接挡在了雪女身前，直面了雪女那庞大的精神意志，忍不住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但他的眼中，却出现了疯狂的笑意。
“雪女，生不能在一起，那便死在一起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他的身后，是无数泛着寒光和荧光的秦军弩箭，就要将两射个对穿。
雪女全身冰冷。
此时想要躲，却已经是来不及了，哪怕她修为极高，在手中宝剑的加持下，实力更是达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程度。
可是。
她的实力，主要是精神层面，而不是在物理层面。
面对这种漫天的箭雨，还是特殊处理过的箭矢，除非是提前闪躲开，否则她也只有身陨一途。
“所以，就这样了吗？”
“有些可惜呢，明明想好了回去后，对他再主动一些的。”
“不过没有关系，至少已经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
“可是，为什么会是和这个疯子一起死？”
雪女表面上依然冰冷，很是平静地面对着即将到来的死亡，可心底的思绪却是不断翻飞。
噗噗噗噗噗！
“将军！”
“将军！”
无数支弩箭射穿了高渐离的身体，带走了他的生机，但他的眼神却十分的明亮，期待而又渴望地看着这些穿过自己身体的箭矢射向雪女。
“雪女，我们终于要在一起了！”
雪女暗叹一声，虽然有些不甘心，但现在也没有其它的办法了啊，只能希望死后，他能接自己回去了。
叮叮当当！
一连串的撞击声响起，雪女奇怪睁开眼睛，就发现本应射穿自己身体的箭矢，此时都掉在了地上。
在她的身前，则是出现了一道透明的光幕。
光幕很浅，就好像水波纹一般，似乎一触即碎，可却又异常地紧固，那些由秦国特制，专门针对顶尖高手的弩箭射在上边，除了荡起一圈涟漪之外，根本没有更大的战果。
所以，是你吗？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会这样！”
高渐离瞪大了眼睛，七窍流血，但却保留着最后一口气，似乎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终于，林远的身影出现在了雪女的身侧。
他宠溺地刮了刮雪女的琼鼻，道：“幸好我在你身上留了一道印记，否则就出大问题了。你想帮墨家，直接说就好，用得着偷偷摸摸的吗？”
雪女脸上闪过一抹红晕，眼神有些闪躲地看向四周，妥妥的害羞的小兽，哪里还有那冰雪女神的姿态。
更是小女儿般的低声嚅嚅道：“我这不是怕打扰你嘛，你还在最紧要的关头。”
“傻丫头。”
两人这番战场上的甜蜜，终于让高渐离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但却带着不甘与怨念。
更远处。
大铁锤、盗跖等人更是暗自竖起了大拇指，同时也松了口气，“看来，咱们今天是真的没事了。”
正如他们所想，林远出现的那一刻，哪怕是身为高渐离亲卫的那两千多秦军，也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林远看过去时，他们更是齐齐后退了一步。
他们可不傻。
天下人所共知，这位道长就是传说中的仙人，实力通天彻地，根本不是他们能敌对的。
甚至只要对方愿意，可以直接把他们玩到死，还让他们连对方的影子都摸不到。
最直接的证明，便是：
紫山之种！
更何况，秦始皇赢政每年都要亲自去湖心岛上拜见林远，更是执弟子之礼。
也就是说，这位仙长还是他们的始皇帝的老师，他们要是敢对林远出手，怕是秦始皇就得向他们问责。
这种打不过，还不能打的存在，谁愿意碰？
小老头公输仇讪讪一笑，虽然有些不乐意，但现在高渐离死了，他就是在场职权最高之人。
他不出头，谁来出头？
“公输仇，拜见仙长！”
公输仇也很光棍，直接就给跪了，一点儿高手和高级技术人才的颜面都不要。
林远脸上看不出喜怒，道：“走吧。”
“喏！小的立即带人离开！”
公输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底却是重重地松了口气——至少，这条命是保下来了。
否则以当年林远表现出来的威势，随手一招，他们这数千人，说不定就全部没了。
他，可不想死啊。
更不想因为高渐离的野心，而葬送掉自己的性命。
什么？
他也想彻底覆灭墨家，才会与高渐离一起过来？
瞎说什么大实话！
现在的他，可是和不少墨家成员同朝为官，怎么可能因为自家几百年的私怨，就对墨家中人下杀手呢？
太荒谬了！
公输仇急忙慌地带人离开，同时也带走了高渐离的尸体，但没有去弄那份让人眼热的墨家传承。
尽管如此。
墨家中的大铁锤等人还是十分愤怒与不满，要不是林远的实力实在太强，或许，冲动的某铁锤，就要直言质问。
也是在这一刻，林远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雪女疑惑地看着他，没有开口，但灵动的眸子，已经将心中的疑惑表露无疑。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人心真的很有意思。”
六指黑侠此时也恢复了一些力道，尽管身受重伤，还是强撑着带人过来向林远道谢。
听到这话，他忽然问道：“仙长能看透人心，是读心术吗？”
“对于仙人，世人总是有很多向往的猜测，不过贫道可以肯定地告诉各位，至少在贫道这里，并没有所谓的读心术。”
林远的回答，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心灵是一个人最隐蔽的场所，无论想什么、思什么，只要不表露出来，那就是最大的庇护所。
可如果，这个庇护所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另一个人的眼中，那也实在是太过于可怕了。
幸好，幸好啊！
就在众人庆幸的时候，林远意味深长地继续说道：“尽管没有读心术，但对于大部分人的心思，贫道却也是能够看得清楚的。比如……”
他的目光流转，也所有人都僵直了身子。
林远看着大铁锤，道：“你就在责怪贫道，为什么没有将秦军全部留下，用他们的性命为墨家弟子偿命，为什么没有留下高渐离的尸体，任由他被秦军带走。”
大铁锤面上大赫，班大师拖着一下巴的白胡子，连忙上前，露出老好人的笑容道：“仙长误会了。大铁锤虽然有些鲁莽，但还不会对自己的恩……”
“你也是一样。”
林远一句话，让班大师僵在了原地。
林远却没有放过他们，目光扫过所有人，那深邃如同星空的目光，仿佛将所有人的心思全部看透，哪怕是六指黑侠，也是忍不住躲闪。
“你们其实都有这样的想法，只是碍于贫道的实力，才没有说出来，反而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不是不怨，而是畏惧。”
现场一片寂静，连伤者痛苦的呻吟声都轻了几分。
六指黑侠勉强笑道：“仙长神通，如此手段，着实让人敬佩。”
“不用如此，贫道刚才说了，贫道不会什么读心术，只是你们把心思都写在了脸上，贫道想看不到也不行啊。”
林远再次否定了读心术，但却并没有让人过于放心。
不是不相信，而是……看脸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这特么的跟读心术有什么区别吗？
心中有怨的，都低下了脑袋，不敢再让林远看见。
唯独六指黑侠直视着林远，拱手道：“是我等错了，不该以怨抱德，还望仙长见谅。”
“没关系。”
嗯？
面对六指黑侠及一众墨家成员的疑惑，林远再次说道：“真的没关系。贫道此行，也并非为你们而来。”
他拉起雪女的手，露出一抹笑意，“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众人这才明白林远的意思，松了口气的同时，也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而接下来的一幕，也是包括六指黑侠在内，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只听雪女淡淡道：
“雪女现在是道长的人，所以特地来偿还墨家的恩情。如今恩怨已清，从此，江湖再见。”
六指黑侠勉强笑道：“江湖再见。”
林远的光影化作一道流光，融入进了雪女的身体中，而雪女也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留下一众墨家弟子，在那一片狼藉的广场上，怅然若失。
雪女离开墨家机关城之后，就直接返回了湖心岛，见到了正在丹炼面前忙碌的林远。
红莲和焰灵姬原本就在一旁守着，看到她回来之后，默契地让出了位置，但并没有离开。
她们现在的关系，也没有避让的必要。
雪女款款上前，到林远身前一步时停下，福身一礼道：“雪女，多谢道长成全。”
也不见林远有何动作，雪女便感觉一股温柔的力道从身下传来，将她扶起，耳边也传来林远安慰的声音：
“现在，心里好受些了吧？这些年，辛苦你了。”
雪女眼眶中泛起一抹水雾，冰冷如同雪原的脸庞上，也露出了明媚无比的笑容。
一时间，仿佛进入了春季。
“雪女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