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庄大踏步离开,全身上没有太多的气势,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人,可在韩非的眼中,这却是一座压抑着没有喷发的火山。
秦魏压境的压力,终于松了几分。
韩非的目光投向了紫山方向,“世界已经乱了。这,便是仙长的算计吗?”
三十余万的人生,足够林远好好消化一波。
每一次的经历,都让林远的元神变得更晶莹剔透一分,也让紫山的紫气范围,变得越大上一分。
这种感觉,完全停不下来!
如今这个世界,对他能够产生威胁的,几乎已经不存在了,林远也乐得这样提升自己。
还不等他将三十余万道人生经历完成。
又陆续有成百上千,甚至数万数十万的星光加入到他的“宇宙”之中,成为他提升自我的资粮。
林远一直沉浸在这种提升之中。
有时候,他是路边的小贩,被抓了壮丁,进入了燕国军队之中,成为了边陲一小兵,战死在齐军犯境之时。
当时。
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无数道利箭穿身,死得不能再死。
有时候,他出出身将门的年轻杰出一代,靠着父辈们的权势,一进入军中就得到了不小的权利,拥有着更高的起点。
可是,却在一次站队的时候选择错误,不但自己身死,更是连累了整个家族,成为了权力的牺牲品。
有时候,他是一个农夫,祖辈也是世代以种地为生。
背朝黄土面朝天的生活,却因为突然有匪兵劫掠,导致妻儿老小,甚至是同姓族人身死。
背负着深仇大恨的他,加入了军队之中。
靠着曾经未发掘出来的天赋,他一步一步,从小兵坐到了将军的位置,也是最敌视,甚至是仇恨盗匪的将军。
他带兵剿灭了无数的匪患。
所有的盗匪在他手中,都是十死无生,被灌以杀星之名!
只可惜,天不假年。
因为身体中的暗伤,才不过四十出头,就在一国大将军的位置上,盍然长逝。
有时候……
有时候……
有时候……
数以十万计的人生,不断被林远经历,就像是在一场又一场的度劫一样。
在这些人生中,他有着不同的出生,不同的背景,不同的天赋,不同的人生经历,不同的结局,不同的悲欢离合。
在这些人生中,他真切地体悟到了人世间的悲与苦,甜与乐。
只可惜。
秦时明月依然是属于战国时代,这里的杀戮与争斗才是主题,悲与苦,永远要比甜与乐多得多得多。
家国!
天下!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些人生几乎都是军人。
无论是一开始的军人世家、将门中人,还是被拉壮丁的农夫,又或者是活不下去,不得不投军的穷苦人家。
他们最终的结局,基本上都是战死沙场。
这对林远的提升,的确是很充足,但却是有些偏科了。
当林远感觉到自己的提升到了一个极限,眼下所有的星光人生劫的效果微乎其微时,他重新睁开了双眸。
同一时间。
紫山洞天中的东方青龙山脉中,逍遥子与赤松子正在进行着新一轮的交手。
从两人进入紫山洞天,已经有数年的时间,而他们也在进行着最古老的约定:
每五年进行一次比武,获得胜利者,有资格执掌道家传承之剑——雪霁!
这是他们在紫山洞天之中进行的第二场比试。
在一侧,还有数道身影在远远地观望,看着场中那如同仙人一般毁天灭地的战斗,神色各自不同。
没错。
便是如同仙人一般。
赤松子以御剑之术逞威,功法运转间,数十把利剑如同风暴一般,将自己保护在内,也不断袭扰着逍遥子。
天地失色的领域,更是将他身周数里范围内,化作了一片黑白的世界。
逍遥子也是不惶多让。
他身处之地,鸟语花香,与天地失色相互抗衡,就如同两个世界在争锋相对一般。
两方领域的交界处,甚至产生了丝丝裂痕,隐约可见虚空的痕迹。
两位道人的战斗,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
六指黑侠手持墨眉,脸上的疤痕在此刻显得是那般的狰狞。
他扪心自问:
“如果是我的话,能接下他们五十招吗?”
焱妃与月神并肩而立,两人的目光尽皆死死地盯着两位老道,心中震撼无比。
“随手间天地色变,更有种种不可思议随形,动辄撕裂空间。这便是,我们与顶尖强者的差距吗?”
“东皇阁下,会有这样强大吗?”
更远处的阴影中,一道身着麻衣、戴着面具的身影,同样看着赤松子与逍遥子的战斗。
但和其他人不同,他的心中虽然也有着震撼,但却并非震撼二人表现出来的实力。
“这才短短数年时间,已经失去了所有潜力的两个老家伙,却突飞猛进,踏入到了圣人至境。这还只是紫山之仙不出世,由其洞天提供的灵气,修炼出来的结果。那位此地的主人,又会是何等的强大?”
忽然间,所有人齐齐抬头。
庞大的压力从天空中落了下来,无边的血煞之气,伴随着金戈铁马的声音,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只是一瞬间。
南方朱雀、西方白虎、北方玄武三座守护仙山中的寻仙者,尽皆两眼一白,晕了过去。
东方青龙守护仙山中的众人,要稍稍好一些。
焱妃、月神、六指黑侠齐齐单膝跪地,眼神中带着一抹无法抑制的惊恐之色。
东皇太一双腿战栗,但看向天空中的眼神,却充满了狂热与兴奋。
赤松子和逍遥子的两方领域,也在这一刻化作乌有。
突兀的打击,让将功法运转到极致的二人根本没办法反应过来,便齐齐吐出了一口鲜血,气息萎靡倒地。
赤松子单手拄剑,勉力看向天空,“如渊如海,如神似魔!这,便是仙人的气息吗?”
“至少,这是一位远超我们境界的强大。圣人至境,果然并非极限,在其之上,仙人的确存在!”
逍遥子盘膝坐在地上,平复着胸口的气血。
刚才那道恐怖的气势只能算是意外,并非针对他们二人,但就是这一个近乎于余波的意外,就让爆发全力的他们瞬间失去了战斗能力。
若真要站在那位存在的面前,又会是何等的可怕,与恐怖?
逍遥子已经不愿再继续想下去,好在天空之中那恐怖的气息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
因为这道气息而变得电闪雷鸣、乌云密布的天空,重新出现了一轮太阳,照耀大地。
世界,重新活了过来。
也是在这一瞬间,一道黑影猛然从暗处冲了出来,抬手间便将此地化作了一片星域。
“观星术?!!!”
焱妃心中震惊,对于这道衣着普通的身影,产生了浓浓的怀疑:“天下间会观星术的,只有三……不,两人一仙,绝无再传的可能。所以,眼前这人是……”
月神惊声叫道:“东皇阁下!!!”
“东皇太一,什么时候也愿意走出你那龟壳山了?还行这偷袭之事,哈哈哈哈!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些什么本事!”
黑白世界再起,硬生生从星域中开辟出了两人大小的空间。
同时无数柄宝剑再度升腾而起,化作灰白之色,划破星域,直冲东皇太一而云。
逍遥子也没有闲着。
尽管天地失色就在他旁边,可他还是强行运转真气,祭出了自己的领域,随后施展手段,向着东皇太一攻击而云。
三位圣人至境的战斗,在这一刻打响。
林远只是看了一眼,便没有再多作关注。
如果是经历无数劫之前,或许他还会在意阴阳家,与道家天宗、人宗的隐秘和传承。
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有一些偏了方向。
“我的底蕴早已经足够,现在需要的,是走出一条真正属于自己的道路。集天下之力供养我一人,便是让我在这条路上顺利走下去的底蕴!”
林远一步踏出,便已经回到了现实之中。
紫山之巅,神性依然盘坐于此,而在他身前的广场上,已经躺了不下十余万的“服务器”。
这么多人昏睡在一起,看上去有那么一丝诡异,以及恐怖。
“煞气已经清空了吧?为什么还坐在这里,你应该知道的,我现在就会过来的。”
林远走到神性身边坐下,像是老朋友一样唠了起来。
神性睁开双眸,他平静地看着林远:“早晚都有这样一天。而且,你我本是一体,又何必逃避?”
林远点点头,“也对,不过你放心,就算最后我们重新归一,你这样的绝对理智,我也依然会保留一部分。毕竟啊,有很多事情,还是需要你这样的性格来做的。”
神性道:“那,我便谢谢你了。”
林远却是有些意外,“你笑了?”
“我……笑了吗?”神性茫然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是那般别扭,在此时却又是那般有趣。
“哈哈哈哈!你这个家伙,果然笑了!红尘多纷扰,哪怕不履红尘、不惹俗世,号称绝对理智的你,也依然受到了侵蚀。真是讽刺啊,你说是吗?”
神性摇摇头,重新恢复冷漠的表情,“什么时候,你对自己都需要用上攻心之术了?”
林远大笑道:“很有用,不是吗?”
不待神性回答,他站起身来,“来吧,让我看看,现在的我到底到了哪种程度。绝对理智的另一个我,又到了一种什么程度。若是你赢了,或许真正的我们,真的会走上那无为忘我之路呢?”
“如你所愿。”
神性闭上眼,压抑无比的气势却是瞬间席卷整座紫山,更是蔓延了出去,让方圆数十里范围内的生灵,都感受到这股恐怖的气势。
韩王宫中。
韩非已经登上了王位,而并非以九公子的身份,协助韩王安处理国事。
数年的时间过去,当年那个丰神俊朗的九公子,如今不但没有消减丝毫魅力,反而更多了一分威严与霸道。
他站在宫中最高的建筑,眺望着秦国的方向。
忽然间,他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心悸,连忙运转功法,同时低吟道:“韩国之法,不可违!”
一时间,莫名的气息凝聚在他身侧,形成了一面无色透明的圆盾,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但是。
这面由韩国万千法度凝聚的守护之盾,却也只坚持了数息的功夫,便哀鸣一声,如同玻璃破碎般,消失于空气之中。
噗!
韩非吐出一口鲜血,面色惊恐地望着紫山的方向,“如此苍茫的意志,是仙?还是,天地的本意?”
新郑城中,无数普通人茫然四顾。
他们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就好像有什么重物压在心头一般,让他们感觉到十分的疲惫和辛苦。
但有修为在身的人则不一样。
修为越高之人,感受到的越是恐怖。
尤其是此地汇聚了诸子百家无数的精英,更是能够体会到那股可怕的意志,并为之震撼。
但,道家天宗弟子除外。
他们神色狂热,朝着紫山方向飞奔而去,哪怕在这道恐怖意志的压迫下,他们能施展出的力量仅有十分之一,甚至还要更弱,却依然义无反顾。
“天!”
“这是天意!”
“这便是,我等追求的天人合一境界,是道的体现!”
“冲啊!去晋见天意!!!”
同一时间,又有一股恐怖的意志落了下来,将这些施展功法的人重重地压倒在地。
这一次,轮到人宗之人狂热了。
“道法自然,随心所欲,这是我人宗追求的至高境界,甚至是更高更不可言说的境界!”
“那肯定是我人宗的仙人!”
“所以,现在天人两宗在仙人境界的战斗?”
在了解了情况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古怪起来,但更多的,还是对强大力量的敬畏。
天空忽然放亮。
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原本只局限于紫山一地的紫光,忽然直冲云霄,形成了一道通天的光柱。
在光柱的上方,无数的紫气弥漫开来,形成了一片紫气的云彩,而且还在不断地蔓延着,几乎要将整片天空掩盖。
“这是,紫气东来?圣人将出?不对不对,圣人至境而已,绝对没有这种天象变化!所以,这应该是圣人登仙之兆?”
卫庄怀抱鲨齿。
一身将军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而他的双眸却是死死地盯着紫气通天柱的方向,手中鲨齿不断发出嘶鸣之声,仿佛在向天宣战。
“若是十年前,你应该已经拔剑冲过去了。看来十来年的军旅生涯,的确是让你成长了不少。”
卫庄头也不回地道:“大王不也一样?”
韩非苦笑无言,“或许这一次,咱们能见识到最不可思议的一幕。这是……比秦国一统天下,更可怕的一幕!”
秦国,一统天下?
卫庄眼神冷了下来。
十年前,紫山上仙赐下紫山之种,给予了各国一个绝对强大的机会,同时也彻底地掀起了大争乱世!
赵国,边骑!
齐国,技击骑士!
魏国,武卒!
燕国,辽东坚兵,以及道魔军!
楚国,申息之师!
加上他们韩国的击刹兵,以及秦国的铁鹰锐士,纷纷展示出了自身最强悍的一面!
刚开始时。
是韩国与燕国最为耀眼。
原因很简单。
韩国是因为有那一万最先参加紫山战场的击刹兵作为底蕴,在出世后的第一场战斗,便在卫庄这位韩国大将军的带领下,以五千破三万。
而且,破的还是名震天下的魏武卒!
自身损伤不超过一成,如此恐怖的战绩,让各国王室,真正意识到了大争之世的到来,以及紫山之种的威力。
也是靠着这一场战争。
让汲汲可危的韩国夺得了一线生机。
燕国的情况要有所不同,但唯一相同的是,他们比其余几个国家,提前拥有了一支可怕的军队。
一支,将辽东坚兵道心种魔化的强军——道魔军!
靠着这支军队,北方的山戎异族被燕丹带着十万道魔军,彻底地亡国灭种,更是将匈奴打得四散奔逃。
若非燕国受到齐赵两国围攻,怕是匈奴便要就此除名!
也是靠着这支成长起来的道魔军,燕丹将赵国边骑与齐国技击骑士打退,哪怕他们同样在一场场战争中得到了加强。
可惜,一步慢,步步慢。
除非能避开强敌,而且发展的速度还比对方快,可在这战国时代,哪里有这样好的机会?
从此之后,中原土地便彻底乱了起来。
一场又一场的战争,在七国之间不断掀起,而且怎么看怎么乱,还是乱成一团的那种。
今天赵国和齐国一起进攻燕国。
明天看到魏武卒被韩国击刹兵灭了一部分,赵国又和燕国一起,去攻打魏国。
楚国更是直接将矛头对准了齐国,让齐国自顾不暇。
秦国的五十万铁鹰锐士,原本是奔着韩国国都来的,结果瞧着楚国去打齐国,又扭头直奔楚国而去。
反倒是韩国这个四战之地,也是兵力最少的一国,勉强得到了一丝安宁。
如今十年时间过去,天下的情势也渐渐变得明朗起来。
秦国无愧于其虎狼之秦的名号。
铁鹰锐士后来居上,在与楚国一战中,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后来同时三线开战。
在第三年,抢在赵国和燕国之前灭了魏国,更是以三十万铁鹰锐士,击溃了燕赵联军。
第五年,灭了位于最南端的楚国,拥有了一大片的国土和根基。
第八年,灭了赵国。
第九年,灭了燕国。
第十年,也是今年,灭了齐国。
一时间,天下十分,有九十九都进入了秦国的掌控范围之内,唯独韩国,被秦国包在了中间。
韩非心中很是复杂。
十几年前,他与秦王赢政相会于紫兰轩。
秦王赢政招揽于他,但韩非却有着自己的野心与期盼,拒绝了赢政的招揽,更是展现出了自己的气魄。
他,要将七国的天下,全部纳入自己的手中!
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他如愿地成为了韩国未来的领路人,带领着韩国走在最正确的道路上。
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七国天下似乎也已经要归一。
只可惜。
将七国天下归一的,并不是他这个放出豪言壮语的九公子,而是当初差点死在新郑城郊的赢政!
如今,赢政的秦国将韩国包裹在其中,似乎在告诉他:
“你看!这便是寡人的天下,而不是你的天下!当年你拒绝了寡人,这是你最大的错误!”
苦涩,不甘,齐齐涌上心头。
韩非仰头看向天空,哪怕那儿有两道如同神魔一般在天空中战斗,随手一击便能掀起恐怖天象,也无法震撼他的心神。
卫庄察觉到了他气息的紊乱,依然没有回头。
他同样看着天空中的那两道身影,眼神狂热而渴望,最后垂下眸来,低沉声音道:
“当年,我与师兄盖聂共同学艺于鬼谷。立志于搅动天下,成为那‘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安’的鬼谷子!可惜,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心中最大的渴望,不是那以计谋而搅动天下的智者,而是以个人力量撼动天地的无上强者!”
韩非疑惑抬头,“卫庄兄?”
“放心,在韩国灭国之前,我依然会是韩国的大将军!”卫庄沉声回答,声音坚定无比。
韩非沉默良久,低声道:“寡人……明白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与卫庄的私人场合中,以寡人自称,而就是这个称呼,让场面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而此时,紫山洞天之中的各路强者,也都齐齐回到了现实之中。
赤松子,逍遥子,东皇太一,焱妃,六指黑侠,月神,高渐离,田光……所有人都抬头望着天空,看着天空中那恐怖的画面,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而这一场战斗,一打,便是一个月!
此时的新郑,已经彻底笼罩在了末日般的恐怖景象之中,几乎不见天日。
秦国的大军已经到了新郑城外数十里处安营扎寨,而其位置,也正是之前内史腾驻扎大军的位置。
王翦、蒙恬,这两位大军的主帅,此时却恭敬地站在两侧。
在他们的中间,是一身黑色王袍的男子——秦王赢政。
他腰挎天问,站在帅帐之前,看着已经变成了一片紫色的天空,又看着那两道恐怖如同神魔的身影,眼神狂热,却又冷冽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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