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男女之事乃天理伦常,可不是什么污言秽语呢。难不成,师姐是害羞了?”
婠婠从身后将脑袋搁在了师妃暄的肩膀上。
二女的身高相仿,这动作做起来也十分自然,看起来也十分亲昵,就仿佛是真正亲近的姐妹一般。
温热的呼吸打在耳垂,让师妃暄很是不自在。
她转身推开婠婠,平静道:“你与国师在一起这般之久,莫非已经自荐枕席了?”
被推开,婠婠也不恼。
她笑嘻嘻地道:“没有呢。道长怜惜婠婠,在婠婠天魔大法突破第十八层之前,不愿意动婠婠呢。”
师妃暄深吸口气,是真的不愿意讨论这等庸俗之事,但此时却不得不提,“有没有一种可能,是道长他不喜欢男女之事,更喜欢心意相交?”
噗嗤!
婠婠这次是真的被逗笑了,而不是礼貌的微笑,也不是面具式的微笑。
她笑得很是肆意,笑得以师妃暄的心境都感觉有些难堪,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勉强停了下来,略带喘息地道:“师姐,你是真的不了解男人呢。你猜,当初为何碧秀心前辈,会替我魔门邪王石之轩,生下一个女儿?”
师妃暄沉默半晌,缓缓说道:“我不与你争辩。不过现在,我的确是有事想与道长相谈。”
婠婠再次欺上前来,如同亲姐妹般挽起她的胳膊,笑嘻嘻地道:“那,婠婠可以一起吗?”
师妃暄强忍着给对方一掌的冲动,“你爱来就来吧。”
婠婠:“哼哼!”
二女一同走进房间,却发现房间里空空如野,哪里还有林远的身影。
忽然间,婠婠猛地看向师妃暄,眯着双眼道:“婠婠记得,慈航静斋所在的帝踏峰,就在长安城郊数十里吧。道长之前消息了一晚,结果就出现了净念禅院之中的事情,现在又消失了,不知道会去哪儿呢。”
师妃暄转身离开,头也不回,脚步更是急躁无比。
婠婠嘻嘻笑着,却没有跟上去,直到师妃暄的身影消失无踪,她脸上的笑容才淡了下来。
原地矗立良久,婠婠这才走出房间,去处理国师府的事宜。
有在洛阳国师府做管家的经验,婠婠处理起这些事情来,还是十分轻松如意的。
当然,这里边也有并没有太仔细的因素。
也没办法太仔细,谁知道这上百的奴仆中,有多少是别门他家的间谍……不,应该说不知道有多少不是别门他家的间谍。
这种事情,她能想到,林远自然也能想到。
既然林远不提,明显是有自己的想法,那婠婠自然不会越俎代庖,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一切进入正轨之后,她特意去了下柴房。
这里有一个面容枯槁的老人,气息微弱,但却依然坚挺的活着。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他勉强抬起头来,眼神混浊,似乎已经看不清楚世界的模样。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挤出一抹笑容,声音沙哑无比,“婠婠师侄,只有你,还愿意来看你师叔我。”
婠婠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一丝快意,言语间却是毫无挑剔,“师叔辛苦,只恨婠婠只是道长身边一侍女,没办法救师叔脱离苦海。不过婠婠却可以替师叔提供一些吃食,还请师叔不要嫌弃,也不要再想不开自杀了。”
老人咧开干裂的嘴角,眼中闪过一抹后怕,道:“师侄放心,师叔我一定会努力活下去。”
求死一次的人,才会更明白生命的珍贵。
当婠婠满意离去之时,老人混浊的眼神充满了怨毒与诅咒,口中喃喃道:“我要活下去,哪怕生不如死,我也要活下去。我要看看你们这些狗男女,最后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柴房之外,婠婠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师叔啊师叔,要不是为了给单婉晶一个活着的仇人,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吗?性命不由己,却还如此吐露心迹,是被破了丹田,对真气失去了最基础的感触,不知道道长已经离开了吗?”
真是,可怜呢。
可一想到单婉晶,婠婠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来,目光悠远而绵长,“道长……是我的……”
长安城西,无量寺。
能够在天子脚下的寺庙,一般都是有着十分强大的背景,以及人脉。
无量寺同样也是如此,其背后站着闻喜县公、史部侍郎裴矩,以及其所代表的河东裴氏,虽然比不上四大门阀,但也是天下大世族之一。
正因此,这无量寺才能如此红火,哪怕是傍晚时分,也有不少香客进来上香。
不过一般而来的香客,根本见不过无量寺的主持。
哪怕是一些达官贵族来了,也同样如此,不仅仅是因为裴矩的原因,更是因为这无量寺的主持大德大师,乃是天下有名的圣僧。
与天台宗智慧,禅宗四祖道信,三论宗嘉祥,华严宗帝心这几位凭借着武功而封圣的大师不同。
大德圣僧并不会武功,但佛法精深,为无数人开疑解惑,这才被百姓们共同喊出了圣僧之名。
静室之中,禅香袅袅,大大的佛字之下,大德圣僧正端坐于蒲团之上,双眼微瞌,口中低声念着不知名的经文。
“主持,有客来访,其称是与主持赴约而来。”
门外突然传来小沙弥的声音,带着些许疑惑,也带着些许迷茫。
大德圣僧依然闭目,缓缓开口道:“请贵客进来吧。”
“是,主持。”
小沙弥闻言远去,不一会儿又再次回转,这次带来了一道身影,“道长,主持就在房间里,请进。”
林远笑着施了一礼,“多谢。”
小沙弥有些慌乱地摆手道:“当不得道长如此,还请进去吧,别让主持等急了。”
说罢,他便有些慌张地快步离开,看上去,倒是有些逃跑的架势。
林远失笑一声,踏步走进禅室,随后禅室的门无风而关,他目光悠悠地看着大德圣僧,道:“圣僧,贫道是否很可怕,居然把贵寺的小沙弥都吓跑了。”
“阿弥陀佛!”大德圣僧低念一声佛号,双眸缓缓睁开,目光悠然而超脱世外,不愧圣僧之名。
林远眉头微挑,很是随意地找了个位置坐下,轻笑道:“本想着能与大德圣僧论道谈佛,可看圣僧的模样,似乎没什么兴趣。”
大德叹了口气,“道长携和氏璧而来,大德不过一普通老僧,自然心生惊骇,难以自明。”
林远道:“听闻大德圣僧未曾学武?”
大德道:“此言不假。”
林远微微点头,突然问道:“大师对天下大势如何看,对隋帝杨广,又如何看?”
大僧双眼微眯,“贫僧不过一和尚罢了,不谈天下大势,不言君主是非。”
“是啊,如果全天下的佛门子弟,都像大师一样明智,那该多好啊。”林远叹了口气,将和氏璧从腰侧取下,拿在手中把玩起来。
“此次过来,贫道有些胜之不武。不过好在,这次赴约并非武约,贫道也希望第三次见面的时候,能见到真正完整的……你。”
林远起身,显然已经没有继续留下去的意思。
大德再次道了声佛号,随即沉寂了下去,连双眼都缓缓闭上,仿佛再次入定一般,不再观望外物。
直到林远离去,他才重新睁开双眼。
被压制的真气再次沸腾起来,如同长江大河一般在体内经脉奔腾,而在其身周,更是隐约有佛陀虚影、魔罗残影交替呈现。
许久许久,一切才重新归于平静,只是他的眼中,却是充满了惊骇,以及疑惑。
忽然间,耳畔突然有一道幽远的声音传来:
“圆觉妙心句空花,空花灭已金刚性,依幻说觉亦名幻,幻觉无觉未离幻,知幻即离离方便,离幻即觉未渐次;一切众生性本佛,无修无证现金刚,轮回空花本无生,空花灭时无所灭。”
“非性性有圆觉性,特诸性起无取证,实相无无无无,幻化现灭无证者;如来寂灭随顺得,实无寂灭寂灭者;一切障碍究竟觉,得念失念皆解脱。”
话音之间,大德面色不断变幻。
幸福、痛苦、麻烦、仇恨、畅快、决然……无数情绪涌上心头,最后也是归于一处。
破碎数十年的心境,在这一刻却突然变得圆润起来,或许下一刻,或许几年后,终将重新归一。
呼!
一口浊气吐出,如同云雾一般,让房间内变得雾气弥漫,只余下大德圣僧的喃喃低语:“贫僧,代石施主谢过道长再造之恩。”
“无妨,皆有缘尔。”林远的声音再度响起。
大德继续道:“石施主有言,三面之约,将全力相报。”
“哈哈哈哈!那,贫道便恭候邪王大驾!”
林远的声音渐渐消失,而位于无量寺西侧三里外的身影,也是渐渐离去,不过他的心情却是充满了愉悦与期待。
有着和氏璧在手,哪怕是上限破碎虚空的大唐双龙世界,他也不惧高手对战。
别说完全体的石之轩了,就算是道家第一高手散人宁道奇、高句丽奕剑大师傅采林、塞外武尊毕玄,他同样有把握战而胜之,而且是大胜!
可是,这又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