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玛,大哥如此目中无人,实是放肆太甚,儿臣以为断不可轻纵了去!”
弘晴方才刚退出养心殿,先前遭弘晴无情忽视的二阿哥可就憋不住了,脸红脖子粗地便嚷嚷了一嗓子。
“皇阿玛,儿臣以为二哥所言甚是,大哥这等狂悖行径当真不是臣子所应为之道,当严惩!”
二阿哥话音刚落,四阿哥也跟着附和了一把,显然打的主意与二阿哥一般无二,都是想着靠打击弘晴来讨诚德帝之欢心,反倒是往日里一直跟弘晴过不去的三阿哥却是始终不言不动,甚至不曾抬起过低垂着的头,就有若一尊木雕泥塑一般,不过么,若是仔细看去,定会发现其眼神里明显透着股浓浓的不屑之意味,至于这等不屑到底是冲着谁去的,那就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了的。
“够了,都给朕滚出去,滚!”
两位阿哥的算盘倒是打得挺响,可惜一通子马屁却显然是拍到了马腿上,没旁的,诚德帝正因拿弘晴一点办法都没有而恼火着呢,这两位也不看个时机便胡乱嚷嚷着要严惩弘晴,真要是能办得到,哪还需要他俩来提醒,诚德帝早自己办了去了,这两位这么狂嚷不休,不是在证明诚德帝的无能,又是啥来着?就诚德帝那等不算太宽广的胸怀来说,哪还能忍得住心中的憋屈,但见其怒不可遏地一拍龙案,已是声嘶力竭地喝骂了起来。
“皇阿玛息怒,儿臣等告退。”
诚德帝这么一暴怒,不单二、四两位阿哥吃不住劲了,就连始终默默无语地站在一旁的三阿哥也不敢再多呆,三人齐齐行了个大礼,慌乱地便全都退出了大殿,也无甚交谈,便即就此分道扬镳了去。
“混账东西,逆子,孽障,安敢如此对朕,气煞朕了,朕,朕定不与其干休!”
几位阿哥这么一离去,诚德帝再也绷不住帝王的架子了,怒火中烧地狂拍着龙案,有若泼妇般地便破口大骂了起来。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您龙体要紧啊,陛下……”
眼瞅着诚德帝如此震怒,身为门下奴才,郎尔衡哪还站得住脚,忙不迭地便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地苦苦哀求着。
“陛下,微臣以为经此一闹,于大局上实有利焉,若能妥当部署,或可打仁亲王一个措手不及。”
值此诚德帝暴怒之际,李敏铨同样不敢站着不动,不过么,他却是并未似郎尔衡那般说些无甚营养的告饶话语,而是神情肃然地进谏了一句道。
“哦?此话怎讲?”
听得李敏铨这般说法,诚德帝的怒火当即便消减了许多,但见其长出了几口大气之后,脸上的狰狞之色已是缓下来了许多,问话的语气里满是惊疑不定之意味。
“陛下明鉴,仁亲王此番行事如此强硬,于忠孝之道实相悖焉,不数日,必传遍朝野,若是善加利用,其名声自当大损无疑,待得朝野议论纷纷之际,陛下不妨借势下诏,大封诸阿哥,并以各部差使许之,仁亲王焦头烂额之下,定难再行强阻之事,一旦诸部差使确立,朝局混沌之势便成,陛下大可从容部署,假以时日,不难挽回大局之倾覆,此微臣之浅见也,还请陛下圣裁。”
李敏铨生就一阴毒的性子,往年在诚德帝龙潜时,所献之策大多以诡道居多,如今虽已是入了相,算是位极人臣了,可性子不单没改,反倒是变本加厉了起来,一番谋算下来,可谓是阴险毒辣到了极点,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嗯,好,此事便由尔办了去,朕不看过程,只要结果。”
诚德帝本身也不是啥好鸟,自不会以为李敏铨这等下作手段有甚不对之处,他可不在乎朝廷社稷会否出乱子,关心的只是能否稳住屁股底下那摇摇欲坠的皇帝宝座,这不,仅仅稍稍犹豫了几秒钟,便已是爽利无比地同意了李敏铨的提议。
“是,微臣遵旨!”
这一见诚德帝采纳了自个儿的建议,李敏铨心中立马便滚过了一阵自得,此无他,经过年余来的努力,他李敏铨终于是成功地挤开了方苞等诸般军机大臣,隐隐然已成了诚德帝最信用之心腹,心中的成就感自也就不消说的浓厚着,应答的声音里自不免带着些踌躇满志之意味……
流言没有腿,可却是满天下跑得最快的玩意儿,这不,仅仅方才一天的功夫,在有心人的暗中推动下,养心殿里弘晴公然强驳诚德帝旨意的事儿便已是传遍了京师,朝野间自不免为之轰动不已,各种版本的谣传甚嚣尘上,更有不少自命卫道者的酸儒公开著文谴责弘晴的目无主君,与此同时,也有不少识大体者对诚德帝之无能大加鞭挞,尤其是八旗子弟中,赞成诚德帝禅位者不在少数,此无他,八旗子弟大多受过弘晴的各种恩惠,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在新军中任事的,自是都希望弘晴能取诚德帝而代之,正因为两种主流意见间几无可调和处,为此引发的争辩乃至斗殴当真不在少数。
流言没有牙,却吃人不吐骨头,但凡被卷入其中着,应对上若是稍有失当,不是身败名裂,便是身死道消,这个道理,只要是为政者,就不可能会不懂,面对着这等突如其来的舆论风暴,朝中亲近弘晴的大臣们无不为弘晴很是捏了把冷汗,要知道这可是涉及到君臣大义之事,实非等闲可比,若是不能迅速将此风波压将下去,旁的后果姑且不论,弘晴素来的好名声怕就得臭大街了去,而这,对于为政者来说,绝对是大忌之最。
形势无疑是严峻的,至少在朝中文武看来是如此,然则弘晴却并未因此慌了手脚,不单不出面辟谣,也没让下头人等出面反击,就这么一派无所谓状地保持着缄默,该干啥,依旧干啥,每日里都在颐和园里调度着军政变革之诸般事宜,就宛若无事人一般,是真的不曾听得传闻么?显然不是,实际上,早在流言方才刚开始流传之际,弘晴便已从小串子胡同处得到了准确的线报,早已知晓此番哄乱的流言是何人放将出来的,但却并未打算理会。
弘晴这般淡定可不是没有道理的,一来么,此等流言杀伤力虽强,可那是对内心脆弱之辈而言的,于弘晴来说,却是半点效用皆无,本来他就行的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之道,自不会在意旁人都在说些甚,再说了,这等流言愈是要争辩,就愈发会陷得深,真要是被这等烂事缠住了手脚,军务革新的事儿怕就不知要迁延成啥样子了的,与其自乱阵脚地去乱扑火,倒不若稳坐钓鱼台来得好,至于流言么,再怎么传,也不过就是一阵风而已,看似汹汹,不加理会的话,没多久就会被新的话题所取代,对此,经历过前世那等信息时代的弘晴可是心中有数得很,自不会因之而乱了分寸,然则真要说起来,上述理由其实都不是根本之所在,真正令弘晴按兵不动的只有一条,那便是等着诚德帝的后手浮出水面!
没错,流言是很有杀伤力,可这等杀伤力却是把双刃剑,似眼下这等朝野哄传的情形下,弘晴的名声固然会有所损失,可诚德帝的形象同样也得受损——不管持何等意见者,怕都不会以为诚德帝是啥明君,这一点,对于素来好面子的诚德帝来说,显然不是件好忍受之事,而他偏偏就这么干了,毫无疑问,其所谋必大,而这,方才是弘晴真正要提防之所在!
消息很快就有了,就在流言大起的第三天,诚德帝突然连下数道诏书,先是将二、三、四、五、六等五位阿哥一体封了郡王,紧接着,又下诏令二阿哥管工部,雍亲王世子、多罗贝勒弘历为之副;三阿哥管户部,四阿哥管刑部,五、六两位阿哥一体到兵部帮办。“混账!去,传本王之令,丰台大营全面动员,备战!”如此多的诏令几乎是一口气全都下了,愣是不曾经过朝议,甚至没给张廷玉等军机大臣们通个气,全然都是诚德帝自个儿乾坤独断之结果,其余几条也就罢了,将二阿哥与弘历派到工部,完全就是冲着弘晴来的,要挖的可是弘晴的根基之所在——弘晴这么些年来,主持过的部门不少,工、吏、兵、刑基本上都曾呆过,可真要说根据地么,就只有工部一个,而真正让弘晴重视的,也只有工部,概因那可是大清经济腾飞以及将来文化普及的基础之所在,自是不容有丝毫的闪失,正因为此,一听诚德帝居然把二阿哥以及弘历派去了工部,弘晴当即便怒了,原本就不曾彻底放弃的武力解决之道立马便再次不可遏制地从心底里翻涌了起来,但见其愤然地一拍文案,已是面色狰狞地咆哮了一嗓子,声如雷震中,杀气就此陡然大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