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兄误会了,小弟也只想了解一下此番‘八旗商号’注资之详情,若晴兄方便的话,还请不吝赐教则个。品文吧”
瞧弘晴这话的,当真翻脸比翻书都还快,前头得意时还“八旗商号”的事儿他能得上点话,可转眼间到正题了,他却又不认了,一个太极推手耍得圆滑顺溜,当真令弘历很有些哭笑不得,可在这当口上,还真就没法跟弘晴较真,无奈之下,也只好作出一副诚恳状地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这事儿么,为兄还真知道一些,先前十四叔也问了来着,呵呵,不瞒历弟,为兄早前也问过十五叔,按其所言,此番‘八旗商号’将拨出转款五百万两银子,以为注资之用,此事已然上报了董事会研究,基本上已定局了的,只到合作对象么,暂时还在商榷之中,尚未有定论可言,一切都须得看条件如何再议罢。”
弘晴这回倒没再推脱,而笑呵呵地便将“八旗商号”那头的准信道了出来,没旁的,这也谈不上甚商业机密,消息早就传遍京师了的,若非有着这么块大肥肉在,老十四乃至弘历也不会如此猴急地要找弘晴商榷了的。
“原来如此,请恕小弟鲁莽,不知十四叔那头可有甚条件否,呵呵,小弟也就只问问,晴兄若不方便,就当小弟没问好了。”
弘晴所言之事,弘历自早就调查过了,不过么,由弘晴亲口出的意义却截然不同的,此无他,弘晴若无心谈判,自然不会详加解,既肯,那就意味着此事有得谈,这一点,以弘历的智商,自能体悟得出,心情自不免为之一振,紧赶着便追问起了根底来。
“嘿,这话若旁人来问,为兄那断然不会的,既历弟有问么,那倒也不不得,只事关机密,历弟还须得谨慎,切莫外传才好。”
弘晴似乎很享受弘历的奉承与殷勤,并未急着解,而自得地一笑,一派居高临下状地叮嘱了弘历一番。
“这个自然,晴兄请放心,法不传六耳么,小弟自也懂得的。”
看着弘晴在那儿自得洋洋,弘历心中当真有若生吃了头苍蝇般恶心得紧,可又哪敢表露出来,也就只能作出一派俯首帖耳状地应承了下来。
“那便好,嘿,十四叔可了,广西巡抚陈肇庆丁忧出缺,须得另觅良臣递补,再,云南布政使年事已高,该到了致仕之时了,那地儿事关边疆绥靖,也须得有能臣去打理,为兄也觉得当如哉,历弟以为如何啊?”
弘晴本来就要钓鱼,既然弘历对鱼饵如此着紧,弘晴自乐得多下点猛料,这便打着官腔地将老十四那头开出的条件夸大了一番——云南布政使之缺确实老十四那头放出来的交易条件,至于广西巡抚么,则弘晴往老十四身上栽的赃,左右此事不管真假,弘历都不可能去找老十四对证的,弘晴自想怎么便怎么了的。
“原来如此,小弟受教了。”
一听弘晴所言,弘历的心顿时便乱了,没旁的,他虽有心跟弘晴做番交易,可压根儿就拿不出老十四那头的筹码,就他原本预算的筹码而言,连老十四那头的零头都比不上,实在没信心再跟弘晴往下谈了去的,只要他就此放弃么,却又极度的不甘,道理很简单,中央银行已他弘历立身朝堂的最后凭仗了,真要就此丢了去,那后果也就可想而知了的。
得,看来猛料放得有点多了,这小子怕被吓住了的!
这一见弘历吭哧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弘晴心里头自不免也有些犯起了嘀咕,不过么,他却不打算改口的,没旁的,这就谈判之道,谁先沉不住气,谁便得落了后手,这一点,弘晴可深韵个中之三味的。
“晴兄莫非主意已定,真打算将‘八旗商号’之注资给了‘汇存钱庄’了么?”
弘历沉默了片刻之后,到底还不甘心,这便试探着发问了一句道。
“历弟这哪的话,‘八旗商号’又不为兄所有,此乃八旗共有之商号也,岂能由为兄了算,‘汇存钱庄’能否得到注资,还须得看商号董事会如何裁定,为兄能有个推荐权也就算不错了的。”
弘历此言一出,弘晴的脸色立马便一肃,毫不客气地便训斥了弘历一番,不过么,言语间却暗示了两点,一此事尚未定论,二么,便此事还真就由弘晴了能算的。
“那便好,不知小弟可有甚能帮到晴兄的,若有甚需要,晴兄只管直言便了。”
弘晴这等暗示虽隐晦,可弘历乃极精明之辈,自不会听不懂,心思当即便活泛了起来,当即便表明了打算与弘晴交易一番的态度。
“有历弟这话在,为兄可就放心了,嘿,不瞒历弟,为兄还真有几桩事儿须得历弟帮衬一二的,只一直不得便罢了,唔,这么罢,为兄手下那个奴才刘三儿想必历弟还有些印象的罢,此子虽只粗通文墨而已,可办事能力却还不差的,为官也算得上勤勉,只官运么,却差了点,如今还就只个小知府,为兄虽有心帮衬,却不好出面啊,如今西北大战正酣,胜局已将定,为兄也就想着让其跟着沾沾光,旁的地儿不好想,若能去西北粮道么,那倒恰好合适,另,都水清吏司的李双春、李郎中跟着为兄也已忙碌了多年了,也该到了外放的年限,只地头一时不好找,就这么一直耽搁着,为兄着实过意不去,所谓一事不烦二主,就勉强让其到川西当个粮道好了,若历弟能帮为兄了了这两心愿,为兄感激不尽啊。”
弘历既表明了要交易的姿态,弘晴自也就不客气了,一张口便将所要的职位尽皆点了出来,话虽得客气,可内里却满不容置疑的坚决。
“晴兄客气了,此二事虽不甚难,可毕竟事涉颇多,且容小弟先去探个风向,若有所得,自当前来向晴兄复命可好?”
一听弘晴开出的这两个条件,弘历不由地便一愣,没旁的,这两职位都不过仅仅只正四品而已,实在谈不上有多高,别跟广西巡抚这等封疆大吏相比了,便加在一起,也不及云南布政使之权大,自由不得弘历不多想上一些,又怎敢一口气便应承下来的,也就只能神情慎重地给出了个含糊的承诺。
“这个自然,唔,为兄听十五叔过,董事会或许将在三日后召开,注资一事也该到了有个决断的时候了,但愿能有个好结果罢。”
弘晴压根儿就不在意弘历的猜疑,没旁的,只因他相信弘历断然不会舍得中央银行的权柄,自不愁其不上钩,笑眯眯地便又扯了一句满暗示的话语,不容分地便给了弘历一个最后的答复期限。
“希望如此。”
事关重大,尽管弘历很想现在便答应弘晴的条件,奈何这事儿压根儿就不他能做主的,没四爷的点头,弘历啥事儿都办不成,除了心不在焉地附和上一句之外,弘历实也不知该再些啥才了的。
“哟,都愣着作甚,走,陪爷喝酒去!”
哥俩个本来就不一路人,而今,该的话都已尽,双方自都不想再多言,兄弟俩尽皆木然而坐,厅堂里的气氛自不免便就此诡异了起来,不过么,这等诡异的死寂却并未持续多久,一阵脚步声响起中,就见老十三已大步从后堂转了出来,笑呵呵地挥手招呼了一句道。
得,您老一准就猫在后堂偷听着呢,装啥糊涂来着。
这一见老十三出现得如此及时,弘晴不由地便乐了,心里头虽鄙视了老十三一把,可脸上却露出了诚挚无比的笑容,紧赶着起了身,笑着回应道:“十三叔有令,小侄今儿个就豁出去了,不醉无归!”
“十三叔,您请!”
弘历自然也能猜得到老十三的偷听,脸色立马便微微一红,没旁的,先前他的表现卑躬屈膝也不为过,虽只逢场作戏罢了,可被外人瞧了去,饶弘历脸皮厚实,却也不禁为之赫然的。
老十三乃豪爽之人,他既宴客,自然好酒好菜管够,弘晴兄弟俩虽都不算好酒之人,可酒量都算得不错,加之又都七窍玲珑之辈,应付起这等小规模酒宴来,自都轻松自如得很,哪怕哥俩个都藏着心事,可从表面上却看不出半点的破绽,谈笑生风之下,不时地逗着趣儿,一场酒宴下来,宾主尽欢颜,其乐自融融哉。“你小子好大的胆子,前方战事未定,尔便暗做准备,莫非真以为能欺瞒天下人么?”酒宴既毕,心中有事的弘历便即先行告辞而去了,弘晴也想走,可老十三却没允,而将弘晴请到了书房,待得下人们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又尽皆退出之后,老十三脸上的笑容陡然一收,面色阴沉地凝视着弘晴,从牙缝里挤出了句阴森无比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