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成为王府侍卫的,自然都是武艺不错之辈,奈何刀光起得实在是太快了些,东、顺二人的心神又已被身后的响动所吸引,再想要反应,却又怎来得及,顺哥当即就被斩首而亡,无头的身体晃荡了几下,重重地跌倒在了尘埃里,唯有满腔的热血如喷泉般地冲上了高空,又洋洋洒洒地落满了一地,而生性较为谨慎的东哥也没能躲过这一刀的袭杀,脖颈处被深深拉开了一道狰狞的血口,鲜血狂喷中,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含糊的字眼,便已是摇晃着摔倒在了地上,手足抽搐了几下之后,已是再没了声息。
“兄弟,别怨我,是你们自己命不好。”
一刀斩杀了两位同僚之后,王三栓的脸色也不禁为之一白,伸手擦拭了一下满脸的血沫,呢喃地念叨着,一时间竟自傻愣在了当场。
“该死的,发啥愣,快来帮我一把!”
王三栓正自发愣间,却听一阵衣袂的摩擦声大起中,又一道黑影从草丛里窜了出来,飞快地跑到了陆嫣然被捆之处,一边手忙脚乱地要为陆嫣然解开绳索,一边低声地骂了王三栓一句道。
“嗯!”
王三栓显然还没从斩杀同僚的心境中回过神来,面对着同伴的咒骂,也就只是沉闷闷地吭了一声,拖着脚向树下行了过去。
“快点,该死的,待会交班的人就要来了!”
绳子捆得很严实,后冒出来的那人心急火燎之下,却是怎么也解不顺溜,再一看王三栓还在那儿愣神,顿时便是一阵火大,气不打一处来地又骂了一声。
“呜呜……”
陆嫣然有伤在身,尽管是被捆着,可又疲又乏之下,却是睡熟了过去,并不曾见到王三栓斩杀同僚的那一幕,直到被身上的绳子勒疼了,这才醒了过来,入眼便见有人正在解自个儿身上的绳子,立马便来了精神,紧赶着便要出声,却忘了自家嘴上还塞着块破布,话自然是说不出来的,也就只发出了阵无意义的支吾之声。
“圣女莫慌,小的这就松了绳子,定会护您安全脱险的。”
这一见陆嫣然已然转醒,后来的那人自是为之大喜,赶忙表功地出言宽慰了一句道。
“真的么?”
那汉子表功之言刚落,正要伸手去取下陆嫣然口中塞着的破布之际,却听一声冰冷的话语在耳边响了起来,顿时大吃了一惊,忙不迭地身形一歪,便要向地上滚了去,于此同时,刚走到了树下的王三栓也惊愕地扬起了手中的大刀,摆出了个严密守御的架势。
“嚟……”
说时迟那时快,没等表功的汉子滚倒在地,也没等王三栓的守御架势调整到位,就见一道闪电般的剑光从大树上飞射而下,剑鸣声暴起中,瞬间幻化出无数的剑影,如水银泻地般将措不及防的二人全都卷入了其中,只听两声惨嚎大起中,表功的汉子与王三栓都已滚翻在了地上,吼声倒是响亮无比,却是怎么挣扎也起不来身,血光四溅之中,两人的四肢经络显然已被先前那凌厉无匹的一剑尽皆挑得个寸断,须臾,剑光消弭,一道人影已是岿然站在了场中,赫然正是王府侍卫统领李敏行!
“王三栓?竟然是你!”
王三栓等人的惨嚎之声实在是太响了些,山顶上的官军们自是全都被惊醒了过来,弘晴也不例外,待得赶到了现场,一见倒在血泊里哀嚎的人中的一个赫然竟是王府侍卫王三栓,弘晴的心立马便是一沉。
队伍里有内奸,这一点弘晴自是早就判断出来了,在他想来,内奸应该是出在绿营军中才对,不为别的,只因济宁离兰仪并不算远,两地都是白莲教活跃之地,常年驻扎在济宁的绿营军中有个把白莲教中人并不足以为奇,事实上,弘晴也没完全猜错,那躺倒在地的另一人正是绿营军中之人,可王三栓这个汉军旗人居然也跟白莲教有瓜葛,却是大大地出乎了弘晴的意料之外,这不禁令弘晴多了几分的猜忌之心,要知道王府侍卫的选拔可是极为严格的,要审查的可不仅仅只是三代血亲,便是连亲朋也都得过上一番,只有保证根红苗正,方能得入王府为侍卫,这若是都能让白莲教中人混了进去,岂非咄咄之怪事来着。
“咳咳,小王爷到底是小王爷,某败在你手下,不冤,不冤,呵呵……”
这一见到弘晴已然赶到,王三栓也不再惨嚎了,咳了几声,竟是诡异地笑了起来。
“勾连白莲教已是死罪难逃,谋害天家子弟更是抄斩满门之大逆,这一条,想来你该是清楚的,原也无须本贝子来提醒,说罢,究竟是何人主使于你?”
只一看王三栓的神态,弘晴便知其人乃是死士,要想从其口中探知真情的可能性并不大,只是事关重大,弘晴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开口问了一句道。
“呵呵,小王爷只管猜了去,满天下人数了一遍,终归会有对的时候,小的就不奉陪了,呵呵呵……”
面对着弘晴的威胁之语,王三栓古怪地笑了起来,竟是以调侃的口吻好生奚落了弘晴一把,旋即便见其猛然一咬牙关,怪笑了几声之后,便即不动了,唯有嘴角边滴淌下来的血水瞬间变成了黑褐之色。
不好,这混球自尽了!
一见王三栓动静不对,弘晴的脸色立马便是一沉,瞬间便已是猜知了结果,心中的怒气登时便止不住地狂涌了上来。
“禀小王爷,这贼子服毒自尽了!”
果然不出弘晴所料,见势不对的数名侍卫抢上前去,试图阻止王三栓的自尽行动,可惜却是为时已晚。
“嗯,撬开另一人的口,本贝子就在此等着!”
王三栓这么一死,线索可就算是断了大半截,弘晴尽自恼火,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是将希望放在了另一被擒下的奸细身上。
“喳!”
弘晴此令一下,一众侍卫们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应诺声响起中,就见两名刑审好手抢上了前去,毫不客气地将道道酷刑在那被擒下的奸细身上施展了开来,惨嚎声顿时暴起,刺破了苍茫的夜空,直惊得山下的白莲教匪徒们全都跳了起来,围在篝火附近,远眺着山顶的方向,纷纷猜度着山顶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答案是很快便出来了,饶是那名绿营军的骨头也算是硬的了,可在诸多酷刑的折磨下,却也没能顶上多久便已是精神崩溃,有问必答之下,很快便将其所知有若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可惜却无一是弘晴想要的结果,唯一知晓的便是此人受王三栓节制,除此之外,本来还有另一名内应,却早已死在了前番恶战之中,至于王三栓后头还有甚人物,却是浑然不知,甚至连王三栓是不是白莲教中人都无法确定。
这答案显然不能令弘晴感到满意,只是事到如今,却也没旁的法子好想了,或许擒下了陆寡妇这个首恶方能真正揭开谜底,至于折磨陆嫣然么,弘晴倒是有这么个想头,却也不便在此时动刑,此无他,这里可不光只有王府侍卫在,还有为数众多的绿营军在场,弘晴可不想坏了自家的名声,也就只能是强压下了这么个念头,有些个无趣地下令将那名被擒下的内奸与陆嫣然关押在了一起,心思却已是转到了即将开始的“突围”之战上。
寅时将近,山顶上的喧闹早已是停了,一众被惊醒过来的白莲教众们乱议了一阵之后,不得其所之下,也就纷纷又都消停了下来,挤在篝火旁昏昏睡了过去,只留下数百轮值的明暗哨还在岗位上没精打采地坚持着,苍茫大地上一派的死气沉沉。
起雾了,先是一层淡若薄烟状的雾气飘渺地从山林间涌起,很快便已是弥漫向了四方,残月已落,天地间陡然朦胧了起来,往来巡哨的白莲教众尽皆警觉地瞪大了眼,紧张地戒备着山顶官军的可能之袭击。
“杀,杀啊……”
俗话说得好,怕什么,还真就来什么,雾气正浓之际,山上突然传来了一阵狂野的呼喝声,旋即便听脚步声隆隆作响,如此之声势,摆明着就是山顶上的官军打算趁起雾时强行冲出重围,一众白莲教匪徒们顿时全都被惊醒了过来,口令声狂响成了一片。
白莲教众们的反应虽颇有些慌乱,但并未因此乱了阵脚,只因山脚下早已挖掘出了两道壕沟,并不担心山顶上的官军能一气杀进己方的营垒之中,不过片刻功夫,还没等山上的官军冲到营垒前,数千白莲教众已是依着不算高的栅栏站满了数列,只等着给前来冲营的官军一个迎头痛击了。
“放箭!快放箭!”须臾,急促的脚步声已是逼近了营垒,各队白莲教指挥使们纷纷呼喝着下了令,刹那间,已然做好了准备的数百名弓箭手纷纷松开了紧扣在弓弦上的手指,一阵密集的箭雨便有若飞蝗般射进了雾气之中,顿时便激起了一阵响似一阵的惨嚎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