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黑,百花楼的姑娘们穿着花红柳绿的轻薄衣衫,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挂着妩媚的笑,站在门前、楼梯处迎接纷至沓来的恩客。
而像轻烟这种头牌姑娘,是不需要去外面抛头露面的,想见的人早就拿着大把银子在老鸨那里排队。
只不过今晚就是有再多的银子,他们也见不到人了。
轻烟的房中,琵琶声声如私语。
陆司衡歪在榻上,手肘撑在案几上,一边饮酒一边看着轻烟的纤长的手指在弦上或急或缓地拨弄。
一曲终了,轻烟放下琵琶,莲步轻移地走过来。
“公子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她到对面坐下,拿起酒壶给刚喝完一杯的陆司衡倒满,“公子如今是御前红人,我还以为你再也用不上我,也就不会再来了呢。”
轻烟的话似嗔似怪,再配上她那勾人的眼神,一般男人怕是骨头都要酥了。
陆司衡却哈哈一笑,“你我相识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
“这可说不好,公子不再需要京城第一纨绔的身份做掩饰,便也不用我再配合你作戏。听说现在许多勋贵大臣都想跟公子攀关系,争先恐后地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你呢。公子眼下今非昔比,自然要跟我们这种人撇清。”
陆司衡坐起来做了个求饶的手势,“轻烟姑娘就别调侃我了,哪有那么多人想将女儿嫁给我。就算他们不在意我过去的荒唐,我只是个庶子,内行处又是那种别人口中进去了就不能囫囵出来的地方,除非是想卖女求荣,否则不会有人真心愿意把女儿嫁给我这样的人。”
轻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公子别这么说,这世上不是人人都能有个好出身。公子幼年遭受磨难,但好歹是男儿身,又是侯爷之子,可以为自己奋力一搏,才有了今日涅槃的机会。”
“不像我,身为女子,无力抗争,被卖入这青楼,再无重生的可能。”轻烟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里,透露着不曾在旁人面前展现过的悲伤。
“怎么没有,”陆司衡放下酒杯,定定地看着她说,“只要你开口,我现在就可以带你离开这里。这也是当初我们说好的,你帮我遮掩,我助你脱离苦海。”
轻烟轻笑一声,“那时我刚来百花楼不久,一心只想着逃离这个不是人待的地方。可这么多年过去,我竟然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托公子的福,我如今可以卖艺不卖身,也不用伺候那些不想见的人,我觉得挺好的,很知足。”
“何况就算出去了,我身上的烙印也不会消失。身家清白的男子不会娶我为妻,与其将来困在宅子里做别人的小妾,不如我现在来得自在。”
她说得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但陆司衡知道,在她娇柔妩媚的外表下,有一颗宁折不弯的心。
两人初识那年,他十七岁,而轻烟只有十三岁就被逼着在百花楼接客。
那时的他正处于迷茫的阶段,整日浑浑噩噩,不知前路该往哪走。
他结识的那帮狐朋狗友说要给他找点乐子,就把他拉来了百花楼。在包间里,看着那些人左拥右抱,他只觉得反胃,实在受不了就找了个借口出来。
他在后院透气时,见到了被两个打手拖着的轻烟。
轻烟的嘴被堵着,路过他身边时挣扎着向他发出“呜呜”的求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