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佑双眸通红,便是两只手被自己的血浸染也不曾松开剑柄片刻。
“我不希望!”
他表情狰狞,如同困兽。
“我受够了!”
“啊!”
说着,他又冲了上来。
姜安咬紧了牙,一个侧身躲过沈佑的劈砍,稚嫩的手抓住她的胳膊,“你清醒点!”
此时的沈佑没有任何理智可言,什么剑招…全都被他抛之脑后,只剩下最原始的劈砍动作。
他与小姑娘抗力,姜安手下的骨骼传来轻微碎裂的感觉,他也丝毫不觉得疼。
“小姐,松手!”
酿酿揽过姜安,将人圈到身后护好。
小姑娘的手松开来,与此同时沈佑剑换了手…
他左手执剑依然无碍!
姜安被酿酿护着,紧紧揽住。她就瞧着那剑高高举起,朝着侍女的后背劈砍。
而执剑之人那张脸扭曲着,已然与她记忆中的沈佑相差甚远。
“酿酿…”
姜安喃喃,想要挣脱保护。
她长长的睫毛颤抖,只听一声利剑破开皮肉的刺啦声后,想象中的剑并未挥下。
小姑娘红着眼睛,生生憋出一滴泪来。
泪珠滑落,沈佑的手松开了那剑,他不停呕着血,前胸被利刃贯穿。
他似是不觉得疼,朝着小姑娘灿然一笑。
垂着的手抬了抬,又没有力气般垂下。
小姑娘辨别着他不甚明显的嘴型,似乎在叫自己…别怕。
其实他还想道歉的…
真的很抱歉,他似乎吓到小姑娘了。
耳边刀戈相向的声音渐远,沈佑的世界安静了下来…
他感受着…自己似乎倒在了地上。
是的,他倒下了。
他瞧见了湛蓝一片的天空,真的很漂亮…
从前他怎么不知这天空居然如此美丽。
血液在流失,沈佑觉得有些冷了。
就像是幼时他独身一人坐在乱石泥土之上那般冷…
就像是祖父死时,大雨拍在身上那般冷…
紧接着意识开始模糊,他听见母亲唤他回屋用膳的声音了,听见父亲教他习武时的训斥声,父亲还不知道他如今已经能握着剑手不抖了。
还有妹妹那双会说话一般的圆眼,还有祖母…祖母和祖父永远慈爱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快死了。
终于啊…
他解脱了。
“我…解脱了…”
这般喧嚣的战场上,姜安还是听见了这声细微的说话声。
她的眸子愣愣的从手持利刃的孟不忍身上移开,看向已然了无生息的沈佑。
真奇怪,这人就是没了声息,那张脸也依旧是好看的…
时至方才,隐隐约约间姜安似乎明白了谢云山临行那夜说的话。
他说,“遂了沈佑的愿,于他或许是件幸事。”
此处人间,于她是家人挚友;于他是活生生的炼狱。
与沈佑缠斗许久,骤然放松下姜安腿软到站不住。
她搀着酿酿的手,眸子没有一刻从沈佑身上移开。
只听小姑娘大喊道:“叛军大将沈佑…已死!”
“尔等还不降吗!”
战场中心,霍朗一手提着身穿龙袍的姜亦舟站于轿辇之上,他身边还有霍长明陪同。
两父子相视一眼,“叛军头领已被俘!”
叛军,大势已去!
原本还在厮杀的叛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有不甘有恐惧,更有悔恨…
刀剑扔下的声音越来越多。
风走过,卷起血腥味,充斥着鼻腔。
姜安如同大多护国军将士一般巡视着这处战场。
敌人和兄弟的尸首错乱交织,或许你的脚下就踩着断肢,更或许那断肢上还有护国军的标识。
父亲也会这般吗?
姜安心中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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