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态度卑微,女人的态度强硬。
周朗对这种八卦其实没什么兴趣,但是刚才看到女人的第一眼,他感觉有些眼熟,他之前应该在见过。
周朗有一套自己的记忆法则,比如,记人的时候,第一次打交道,他心里会有判断,将人分类为两种,一种是以后会再打交道,另外就是以后都不会再见面。
那么,他之前应该是见过这位女同志一次,之后就没有再见过面。
周朗又在记忆库里搜索一番,很快就想起他在何时何地因何见过这位女性。
之前,他和小刘总一起来西北,见过这个女同志,她应该是接待方的一员。
那时候的她,态度毕恭毕敬,跟现在盛气凌人的样子,确实大相径庭。
男人道歉,又讨好,女人依然没有平息怒意。
她压低嗓门说:“廖辉,你到底想干什么?已经不欠你什么了!当初,也是你自己主动工农兵大学的名额让给我。”
廖辉说:“是啊,确实是我主动把工农兵大学的名额让给你。但是你也说了,如果我让给你,你毕业回来之后,嫁给我。”
女人声音里已经多了几分怒意,“我说要嫁给你的前提是,你没有上成大学。我去读大学的第二年,你不是又弄到了名额吗?我们俩都读了大学,都可以去争取更好的未来和更好的伴侣,你为什么非得在我这棵树上吊死?”
廖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说:“其实我一直挺好奇的,你当初跟我一样在镇上工作,怎么突然间就跨省调动了。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答疑解惑?”
女人怒不可遏,“无可奉告。”
廖辉也没有了之前的卑微,他叹了一口气,说:“一个人如果钟情于另一个人的时候,往往在有些事情上,是不带脑子的。”
女人警惕:“你什么意思?”
可能是有一个屏风挡着的缘故,他们俩并没有注意到这边有人。大概是店里的生意太好,叶舟和周朗这一桌,跟他们俩那桌,其实是临时加的,再加上中间有个屏风,如果没站起来,压根不知道这边有人。
显然,廖辉和那个女人都是不知道有人挨他们那么近,他们声音虽小,但是也只能将其他的客人隔绝。
廖辉没有直接回答女人的问题,而是娓娓道来。
他说:“算起来,咱们也算是青梅竹马吧?
当年,你爸带着你和你哥,跟你那个同样带着两个孩子的后妈结婚,你在我放学必经之路上哭。
我看你可怜巴巴的样子,问你怎么了,你说已经好几天没吃饱了。
我把我的包子分了你一半。
那些年,谁家都不容易,我家虽然只有我一个孩子,但也不是顿顿能吃饱。
长身体的年龄,我把自己的口粮分了你一半。”
女人又恼,“廖辉,你说这些有意思吗?你不是一直标榜自己不会挟恩图报吗?”
叶舟对周朗眨眨眼。
周朗自然知道叶舟的意思,她是真的喜欢听这些八卦。
而且从她写的故事也能看得出来,她总是能把听到的、看到的,以及周围发生的事情融合到她的作品里。
没有一个八卦是白听的。
但是,饭也要吃呀。
周朗把一块带了一点筋的牛肉夹到叶舟碗里,“快吃!”
那边,廖辉又继续说:“后来,化肥厂招工,也是我把消息告诉你,并且通过我母亲的关系,帮你拿到了报名表。
当时的岗位竞争有多激烈,应该不用我提醒你想起来了吧。
你最后是怎么成为化肥厂的职工,又是谁帮忙?
是我啊。
在化肥厂工作期间,我对你的帮助,我也不用再替你回忆了。
因为我工作突出,拿到了工农兵大学名额,你又来找我。
你当时说什么来着?
你说,如果你是个大学生的话,才能更配得上我。
你说,大学毕业回来之后,一定会跟我结婚。
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上学的名额让给了你。”
啧啧,这是男版的恋爱脑啊。
事实证明,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爱自己,再爱一个值得爱的人。
女人说:“有些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当年我确实是跟你这样说的,但是后来之所以没有履行承诺,是因为你有更好的选择。我是为了成全你,所以才退到一边。再说了,你第二年又获得读大学的名额,你根本没损失什么。”
廖辉说:“呵呵,你真这样认为啊?”
女人:“本来就是!你晚一年读大学,还跟市里领导的女儿在一个班,你占了便宜却不愿意承认。”
廖辉“呵呵”了一声,说:“这么跟你说吧,工农兵大学名额让给你之后,我真的很后悔。
读大学的机会那么难得,我为什么要让呢?
每天在化肥厂里扛化肥,很苦,很累。
读大学回来,至少可以在办公室工作。
我本就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就是觉得从小在你身上投资的太多,怎么也得捞回来吧?
小时候要是不分给你吃,我能多吃几口的话,不至于长得这么矮。
所以你去读大学之后,我每天都在想办法,到底怎么样才能重新获得一个名额。
那一年的洪水有多恐怖,也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就是为了那个名额,我只能一头跳进洪水里救人。
一共救了8个人,我的英雄事迹上报纸了,也终于凭着这个机会,如愿以偿上了大学。”
叶舟默默地点评:即便动机是为了读大学,能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而且是救了8个人,也是值得佩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