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新科进士前三,直接六品留京入翰林院,呆个三年外放州府,原则上是未来阁老储备的一部分。
通俗的来讲,前三名今后无论做啥,都会有隐形的政策优待。前提是你得干的不错。
今年的新科进士前三没有按照惯例进翰林院,而是直接去了六部观政,半年观政期后全部外放。
不客气的讲,少了翰林院的资历,今后的升迁必定受影响。
贾琏也没有翰林院的经历,属于特殊情况了。
今年的青云书院背景的进士人数不多,区区三人,名次也不高,都是同进士。
别以为三个人很少了,实际上一个书院每届出三个进士就很不得了的事情。
搞笑的是,明明是被青云书院开除的贾琏,却隐隐的成为青云书院年轻一代的代表。
殿试结束后过了两天,贾琏正常的在五城兵马司坐班时,门房来报,有三位新科进士求见。
贾琏让人给领进来,在办公室里接待三人。
“保定李禹!”
“南昌贺敢!”
“吴兴沈明”
“见过贾前辈!”
三个人谈不上大帅哥,至少都是小帅哥。称前辈是因为都是青云书院的出身,毛病不大,贾琏也没强调什么被开除。
这年月长的帅同样优势巨大,殿试的时候挑前十名,真就是首先看长相,文章其次。长的丑还能中进士,凤毛麟角。
三人落座后,贾琏令人上茶。
“今科前三,以貌取人,禹实不服!”身材高大的李禹开口就抱怨。
作为同样吃了帅哥红利的贾琏笑容满面的回答:“此言在此说没事,出去就不要说了。殿试取名次,由内阁取前十,由陛下沟点。此国家制度,偶尔陛下事先有意属者,才会从驳回内阁,调整一两个名次。”
贺敢与沈明都是南方人,能进青云书院是因为父辈为京官,对于某些事情他们知道的更多,所以坐一旁笑而不语,估计此前没少听抱怨。
“殿试的题目颇有深意,奈何即便看懂了,也无人放开写。”贺敢颇有遗憾,当初他纠结了好一阵,还是求稳了。
沈明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心学一脉山头多,泰州一脉连举人都无几个。在下才疏学浅,只好咬着人人皆可为圣入手。”
三人在贾琏面前还算大胆,说了一些听起来犯忌讳又不太犯忌讳的话。
贾琏面带微笑的听他们说,心里默默的打分,三人之中李禹见识最少,所以怨气重,敢抱怨以貌取人。余下二人官宦出身,说话谨慎,又表达了亲近之意,又不会留下太大的把柄,可见一个人的出身带来的不仅仅是见识那么简单。知道什么话能说,还能拉近相互之间的距离。
尤其是沈明,近似自嘲的语气,更能令人感受到亲和力。
这也就是贾琏了,换成一般的十八岁小青年,哪有不迷糊的。
三人的年龄都不小了,李禹三十六,贺敢二十八,沈明二十六,都是从底层一点一点的卷出来的。
人就是这样,小学数学语文双百,在学校里是尖子生,觉得自己很厉害了。初中上重点才发现,好像自己很一般。等咬牙切齿的跟上,高中继续上重点才发现,原来我的智商算是比较低的那一波。硬着头皮往死里学,靠近了五道口或者未名湖才发现,好多人没考高就进来了,更垫底了。
这三人能卷出来本身,就说明是这一批会试学子中相对高智商的那一波。
贾琏不认为自己智商有多高,能压别人一头靠的是认知面更广。
“诸君不以门第轻视贾某,今后有难处,可以说话。”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三人能摒弃贾琏出身勋贵的前提,只看三人都在青云书院读书出身并以前辈尊称这点,贾琏都得承情。
三人得了贾琏这句话,顿时都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个事情还是贺敢与沈明提议的,家里有长辈在京城做官,对于当朝的风向有清醒认知。
出身勋贵的贾琏能文能武,身兼多职本身,对于三人而言就是非常稀有的资源了,说是大腿都不过分。
既然如此,死抱着所谓文人的立场就很可笑了,我都同进士了好不好。外放运气好上县正七品,运气不好下县从七品。
李禹不是很清楚,沈明和贺敢很清楚,官场上一步慢,步步慢。很多同科一起做官的,十年下来高的能有从五品,低的还是原地打转。
贾琏这种情况可太少见了,三年时间从正六品到正四品,期间迈过了四个坎。多少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晚间三人还发出邀请去状元楼喝酒,贾琏也没推辞,笑嘻嘻的跟着去了。
只能说今非昔比了,以前的贾琏年龄小,地位低,想要拉帮结派都只能找李冬、林平、吴安中这一类的好友。说的难听一点,其它文官不鸟他。
现在不一样了,别人主动靠过来。
席间贾琏与三人相谈甚欢,了解了一下三人的背景,沈明的叔叔在户部任五品郎中,贺敢的叔叔在工部任员外郎。李禹,地方土豪出身。
贾琏倒是不在乎三人的出身如何,反正没自己高。一个好汉还要三个帮呢,多三个人能帮忙摇旗呐喊也是好的。
无论如何,先接触吧,总没有坏事的。估计三人也没想着,一下子进入贾琏的核心范围。
宴会散了之后,三人先送走贾琏,各自散去之前一起走了一段路。
“没想到贾前辈如此平易近人,也不看出身门第。”李禹颇为感慨的一句话,勾起了另外两人的心事。
两人不动声色的附和了李禹后,各自散去。
沈明回到家里,二叔沈通着下人来请,至书房问他:“接触的如何?”
“二叔,贾琏勋贵出身,走的太近恐生不谐!”沈明表达了担忧。
沈通对于侄儿的不解给了足够的耐心解释:“湖广张制台两年后回京乃定局,届时多半为次辅领户部尚书。抛开张制台不谈,方系一脉多有牵扯到李逆案中,当初强调文武有别者多在其中,勋贵受牵连者也不乏其人。如今的京城,即便是文官,依旧强调文武有别的官儿还剩几个?你回去好好想一想,今上的用意何在?”
沈通打发了侄儿,又疼的揉了揉眉心,二十六了,不年轻了,该懂的事情都该懂了。他甚至都没提,眼下的贾琏手里握着【特设临时巡视组】这么一个大杀器,平时看着很安静,真要惹急了贾琏,别说区区一个户部郎中,阁老都能泼你一身的腥臊。
吴兴沈氏在当地很牛逼,到了京城算什么?能比金陵王么?四大贾家,贾家为尊啊,傻侄儿。还管什么勋贵不勋贵。
贺敢也被父亲叫去问话,非常详细的讲明了今天的一切后,其父满意的笑道:“不错,慢慢处,保持善意即可。贾琏此人,将来或许不能拉你一把,但是推一下的能力绰绰有余。”这就是亲疏之别了,作为父亲的把话讲的很明白了。关键时刻能不能拉一把,那不得看交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