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声如雷,响彻在侯君集的耳边,无数人影在眼前晃动,但这个时候,在侯君集的眼中,只有张童儿的身影,耳边也只有呼啸的风声而已。
看见侯君集再度冲杀而来,张童儿再度冷笑,侯君集能冲破一次的箭羽,能冲破第二次吗?张童儿绝不相信!他一挥手,弓弩手再度准备,就在侯君集又跑了七八步之后,射出了箭羽。
这时,侯君集已经拉满了弓弦,面对江都军的箭羽,他腰身用力,一个翻身,将身子藏在了马腹之下,在这样难度极大的情况的情况下,侯君集拉弓射击,一气呵成,整个动作不拖泥带水。
箭羽闪着金光,朝着张童儿飞去,而在这个时候,胯下的战马也发出了一声哀鸣,前蹄一弯,倒在了地上。侯君集双腿迅速蹬掉了马镫,身子舒展开来,在即将落地的一瞬间,身子一卷,将冲击之力给卸掉了。
侯君集刚刚落在地上,战马轰然倒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侯君集抬起头,就见他射出的箭羽在半空中迅速朝着张童儿飞去。张童儿对侯君集的来袭十分警惕。
张童儿的目力极好,****而来的箭簇让他心中一寒,此时他正骑在战马之上,顷刻间难以移动战马,他急忙伸出一只手,抓起身边的一名士兵,用他的身子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波!”的一声,锋利的箭簇刺穿了那名士兵的身体,发出一声让人心悸的声音,张童儿变了变脸色,这一箭的威力很大啊,若不是有士兵挡住,恐怕他也要命丧当场。
就在张童儿想着的时候,突出的箭簇又向前顶出了两寸,差一点就刺进张童儿的身体里,张童儿大惊,一把扔下那名士兵的尸身,大声的喊道:“射,给我射死他!”
箭羽呼啸,侯君集站起身来,一边格挡着江都军射来的箭羽,一边向后退去,半路上,侯君集寻到一匹无主战马,匆忙跨了上去。
此时,经过江都军的射杀,隋军五百骑兵损失足有百人,不少无主的战马正在哀鸣,不安的打着响鼻,侯君集心中愤怒万分,杜如晦让他小心,千万不要中了敌人的埋伏,但最终的结果,还是被伏击了。
“跟我走!”侯君集大喝一声,在战马上一挥手,这时,由于刚才侯君集的冲击,使得张童儿将精力放在了侯君集的身上,隋军从东北方面杀出了一道小小的缺口。陈志略闻讯赶来,从后方就是一阵追杀,但他的部队是步兵为主,骑兵不多,一旦让侯君集找到出路,根本无法挡住。
侯君集心中大喜,他不断抽出弓箭射击,将挡在面前的敌人一一射杀,其他隋兵这时也逐渐稳定了下来,朝着缺口一拥而入。张童儿有些想要阻止,但大势已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隋军逃走。
侯君集冲出张童儿的包围圈,一路上闻到浓浓的血腥味,此外还有隋军战士的尸体和哀鸣的战马。看着侯君集狼狈逃出,张童儿和陈志略哈哈大笑,觉得内心畅快无比。
隋军撤走,张童儿和陈志略打扫战场,遇见尚未死去的士兵,就补上一刀。经过盘点,两人缴获了五十匹战马,互相分了分,一边二十五匹,用来武装心腹。
张童儿哈哈一笑,道:“宇文丞相果然神机妙算,隋军果然追来,这一仗,杀的真痛快!”
陈志略一抹脸上的血迹,道:“不错,白日里可吃了大亏,如今总算找回来了!”
顿了一顿,陈志略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张童儿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道:“这是大丞相留下的妙计,只要依计行事即可!”
南方十里,杨侑偏了偏头,他隐隐听到了喊杀之声,可是由于风向的关系,听得并不清楚,北方,是那一支军队?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侯君集。
杨侑蹲在地上,一边看着地图一边猜想,他用木棍在地上划动着。按照计划,杨侑留在大营内的士兵足有四万之多,以杜如晦的聪明和侯君集的勇武,是不可能中计的,只要守住了大营,而杨侑这边取得了大胜,这一次的战斗,毫无疑问是隋军取得了优势。
可是,他派出去的所有将领都在这里,比如说丘行恭和高甑生都在这里,而南方,李靖则率领着水师威胁着江都军,根本不可能来到这里。所以,最大的可能是侯君集。
既然是侯君集,那么他遇见的江都军是那一支?宇文化及的主力?还是其他?杨侑摇摇头,决定派出斥候前去打探。
小半个时辰后,萧怀安带回来了一个让杨侑颇为震惊的消息,在十里外的北方,是一个杀戮的战场,其中最为明显的,是隋军的尸体,至少有两百具的隋军尸体,横七竖八的布满在其中。
杨侑静静地听着,脸上古井无波,如今的形势对他有利,也对他不利,关键在于,如何迅速而有效的做出部署。
既然十里外的隋军已经兵败,而江都军已经不见了踪影,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江都军又回去了,他们的目的是要继续攻打隋军的大营!杨侑思考着,大营有四万人,而且防备森严,应该无忧。
丘行恭有些焦急,他深怕大营出事,道:“陛下,是否要回援大营?”
杨侑默默注视着他,道:“你很急?”
丘行恭一愣,道:“陛下,宇文化及故意撤退,正是为了吸引杜侍郎出兵追击,臣担心大营空虚,兵力不足,难以抵挡江都军的冲击。”
高甑生也应声道:“是呀,大军的粮草辎重全部在内营,一旦有失,就会陷入缺粮的危险,一旦被宇文化及的大军盯住,我军危矣!”
杨侑目光一凝,他自然知道高甑生的担心,更明白丘行恭心中忧虑。如果大营是倾巢而出,宇文化及又返身杀回的话,大营很有可能失守。
杨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急,急了就会乱了分寸,如今任何情况都有可能,也许是宇文化及先一步拿下隋军大营,也有可能是杨侑占得先机。
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要冷静,如果因为不利的形势丧失了理智,丧失了分析事情本质的能力,就会将最后的胜利之计拱手相让,那样,只会被敌人彻底击垮,永远在没有翻身的机会。
“陛下,情况似乎很不妙啊!”丘行恭再度说道。
杨侑摆摆手示意他安静,站起身来,仰头望着天空,天空上,残月清辉冷冷撒向大地,仿佛盖了一层薄薄的细沙。树叶被风吹动,带来浓浓的血腥味。
“如今,想必两位爱卿都明白宇文化及是怎样的一个对手了吧?”杨侑负手踱步,缓缓说道。
丘行恭点点头,尽管陛下一直说宇文化及绝非浪得虚名之人,但实际上,丘行恭和侯君集等人,总觉得陛下有些大惊小怪,一个“轻薄公子”有什么能耐?
而今,宇文化及虽然接到了杨侑派出去的假使者,但仍然从容布局,不仅避开了丘行恭的伏兵,更巧妙设计,击败了侯君集,光凭这一点,足以证明宇文化及不是那么简单的。
想到此,丘行恭觉得陛下当初的先见之明是有多么的重要。可是,纵然是如此,隋军发动的攻势只能说是略占上风,但还没有到足以一锤定音的地步。
这一场战斗的胜负,就是须臾之间,谁赢了,谁就掌握了这一次战役的主动权。
宇文化及先后折兵两次,绕到了隋军大营的东北方。
大军在汉水边上停下,宇文化及听着滔滔的江水,神色严峻。其实隋军的计划几乎完美无缺,宇文化及在第一时间差点上当。最终让宇文化及幡然醒悟的,并不是杨侑有什么破绽,而是他与杨士览之间的约定。
杨士览是宇文化及的女婿,每次写信,语言之间总是带着卑微,尽管杨侑在模仿杨士览的语气写信的时候,已经无比相似,但有一个细节,足以让宇文化及警觉。
其实这个细节很简单,杨士览写信有一个特点,他在写“楊”这个字的时候,中间总是少了一横,这一横很模糊,如果不注意,很难发现,而杨侑写习惯了,尽管在尽力的模仿,却不免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如果是在平时,这个小小的漏洞算不了什么,但在一向无比谨慎的宇文化及眼中,却足以致命。正是这一横,让宇文化及明白,这个人是隋军的细作。
宇文化及再仔细的盘问了几句之后,发现这个人虽然说得是关中口音,但是,却带了一点巴蜀的韵脚,这毫无疑问,是因为这名士兵在巴蜀居住了一段时间,留下了巴蜀的印记。
想通了此节,宇文化及的心中笃定起来,他故意装着惊讶,让传令兵回去禀告,目的就是要传令兵回去稳住杨侑。
除了这一点之外,宇文化及还看穿了一点,那就是隋军的兵力的不同。隋军大营虽然采取守势,但人数绝对不少,目测至少有两万人。同时,这一带的地势较为平坦,只有少量的山丘和森林,隋军如果想要埋伏,只能在这些地方藏身。而由于地势的限制,最多能藏一万人,超出这个数,就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