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指挥,唐军已经出兵,陇西即将受到两面夹击的局面,以你之见,如何破除这个危机?”屈突通显得有些忧心。一人智短,他需要参考旁人的意见。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击败吐谷浑,移兵南下,才能解除天水之危。”方德说道。
“谈何容易?”屈突通摇摇头,就是因为慕容伏允太过于谨慎,才使得他空耗钱粮在此,若是慕容伏允向一个热血少年,闷头冲来,那事情就好办了。
“嘿嘿。”方德苦笑一声,搞些刺杀、小阴谋他倒是在行,行军打仗不是他的强项。
屈突通负手踱步,苦思如何摆脱这个局面。在天水,他只有五千兵马,面对唐军的数万兵马,能挡住吗?这个时候,陛下的大军应该在攻打江陵,急切之间,根本无法抽调出兵力来帮助他。更何况巴蜀道路艰难,更不是须臾能到的。
方德道:“屈突总管,如今的局面是吐谷浑不肯出战,他们就在临羌城中,我想,要取得胜利,就必须要将他们引出来。”
“可是,慕容伏允狡猾非常,要怎么才能将他骗出来?”屈突通说道。
“要慕容伏允出来,就必须要有足够大的利益,才能将他吸引。”方德沉吟着道。
“足够大的利益?”屈突通眼睛一亮,他知道该怎么办了。
临羌城就在湟水河谷谷口的北段,此地由于羌人众多,因此叫做临羌城。不过此时,羌人的势力已经不如往昔,临羌城就有些古城怀古的意思了。
由于临羌城的特殊位置,使得他有极高的战略地位,不过,由于隋末大乱,此地便成了三不管的地带,处于无政fu的状态。城中的秩序依靠各族的酋长、首领共同维持,由于势力均衡,倒也相安无事。
然而,强大的吐谷浑南下,打破了这种平衡,他们占据了临羌城,并且在四处抢劫牛羊,欺凌妇女,临羌城方圆二十里外,鸡飞狗跳,民不聊生。
吐谷浑的大军虽然占据了临羌城,但对于慕容伏允来说,并不乐观。原因很简单,缺粮。
两万大军已经如同蝗虫一样,将临羌城附近的牛羊抢了个精光,但慕容伏允依旧缺粮,大军的消耗太大了,而且这群毫无军纪的混蛋时不时闹着加餐,让慕容伏允几乎吐血。
如今的吐谷浑已经不是当初的吐谷浑,太多的骄兵悍将,让慕容伏允有些无力弹压,将士们要加餐,他便只能加餐,让士兵们吃好喝好,以免这群混蛋跑了。
虽然,这十几天来,他抢了不少商人,夺取了丰厚的财宝,但是,这些东西不能满足士兵巨大的胃,不能让士兵们吃得满嘴流油。
钱财虽然可以购买东西,但东西突厥,乃至于铁勒人都和吐谷浑一样,在去年冬天都遭受了大雪灾,自身都粮食不足,怎么可能将牛羊卖给吐谷浑?要知道,在草原上,最为宝贵的财富是肥美的水草,是长的肥肥胖胖的牛羊!
只要有了这几样东西,一个游牧民族就能够强大起来。所以,东西突厥怎么可能将草原上的财富卖给他?
珍宝越来越多,牛羊越来越少,这是摆在慕容伏允面前最为严峻的问题,也是最为现实的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吐谷浑就无法存活下去,他来到临羌城就失去了意义。
他肥胖的身躯在屋子里挪动,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响午过去,日头已经西移,慕容伏允连午饭也没有吃,心事让他毫无胃口。
他忍不住想要大声咒骂了,该死的大唐人,足足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不出兵,这摆明了是要将自己当枪使,大唐人,不可信啊,信不得!慕容伏允的心中下了结论。
唉,当初大隋是这样,如今大唐也是这样,都是一群骗子,吃人都不吐骨头的,慕容伏允觉得自己还是太单纯了,就这样相信了刘文静的话,实在是失策。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的大军已经到了这里,不好撤退。尤其是从临津关到这里,步兵需要一天,快马也就半日,如果轻易撤退,隋军一定会追杀而来。当年大隋人的果断、勇敢与狡猾,至今仍然让慕容伏允心有余悸。若不是因为缺粮,被大唐人忽悠,他不会南下,以大隋火拼。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一名将领走了进来,正是慕容伏允的儿子,达延芒结波,官任颉利发,领有兵马五千人,在如今的吐谷浑,已经是不小的势力了。
达延芒结波今年二十五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长得魁梧高大,与长子慕容顺不同,而更重要的是,达延芒结波是慕容伏允与族人的儿子,没有汉人的血统,因此深得慕容伏允的喜欢。
达延芒结波身着铠甲进来之后,他一抱拳,道:“爹,刚才得到消息,唐述山发现了两百多人的商人。”
“商人有什么用,还是省一些力气吧!”慕容伏允摆摆手,那些金银珠宝又不能吃,此时又换不到牛羊,还不如一张胡饼来的可爱。
“爹,根据消息,这两百多的商人,赶着至少五百头,不,恐怕至少上千头牛羊,沿着谷口走来!”达延芒结波一脸的兴奋,这些,可远比金银更为诱惑。
慕容伏允皱起了眉头,上午刚刚杀死了百多名商人,抢夺了价值万金的财宝,如今,又有两百多不怕死的商人赶着牛羊出谷,这是来送死吗?如果说从西域来的商人不怕死,那么慕容伏允绝对不相信从陇西来的大隋商人会不怕死。这些胆小的大隋商人,在听到自己杀来之际,纷纷逃进了临津关中,怎么敢出来?
心思沉稳、老谋深算的慕容伏允觉得这是一场阴谋,理由很简单,在唐述山山口,早上杀死的尸体此刻想必仍在,这两百多的商人还敢赶着牛羊出来,丝毫没有顾忌,那已经证明有很大的问题了。
“不用管它,这一定是隋军的阴谋!”慕容伏允说道,尽管他对牛羊很感兴趣,但还是极力地控制着情绪,这证明他是一个极有理智的人,同时也是一个极为隐忍,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的人。
“爹,那可是上千头牛羊,够我们吃好一段日子了!”达延芒结波急忙说道,脸上带着渴望。
“糊涂,那些东西,那里是牛羊,分明是催命符!结波,爹告诉你,你不能出去,而且还要管好士兵们,让他们也不能出去,千万不能中了隋军的阴谋!”慕容伏允语重心长的说道。长子慕容顺如今在中原,他只能依靠达延芒结波了。
达延芒结波蠕动了一下嘴唇,父亲的严厉让他有些不满,父亲,老了!很多时候,老了代表着智慧,代表着沉稳,可是,老了也代表着丧失了锐气,丧失了勇气!
而父亲,就是这样的老人!尽管他还不到五十岁,可是,在强大的隋军面前,他已经丧失了勇气!尤其是前几年被隋军打的丢盔弃甲,逃亡西域依靠西突厥人才能避难,实在是够狼狈。
如今好不容易复国,面对隋军,面对那个已经烽烟四起的帝国,已经是群雄逐鹿,天朝体制已经崩溃的大隋,他还是缺乏勇气!这不是老了是什么?
内心里,达延芒结波有些鄙视,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因为父亲还是吐谷浑的可汗,掌握着他的未来,争执,一点好处都没有。达延芒结波默默点头,退了出去。
慕容伏允叹息一声,这个儿子,已经二十五岁了,应该逐渐成熟了,可是他的脾气还是那么暴躁,让人很不安心。慕容伏允又踱了几步,接下来,该怎么办?他还是觉得毫无头绪,眉头皱成了“川”字。
慕容伏允觉得有些疲倦,他靠在了软榻上,小睡了一会。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了混乱的声音,仿佛儿子就要离他而去,声音渐渐远去,梦境也安静了下来,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这一觉足足睡了一个时辰,慕容伏允觉得精神大振,他站起身来,觉得有些饿了,毕竟中午没有吃饭。他正要说话,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士兵进来,道:“可汗,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什么事情如此惊慌?”慕容伏允问道。
“可汗,颉利发带兵去唐述山了!”那士兵说着。
慕容伏允大吃一惊,他一甩袖子,道:“这个混蛋!”骂完之后,又问道:“他走了多久了?”
“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士兵回答。
“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告诉我?”慕容伏允大怒。
“我,我……”士兵说着,松开了手,脸上是一大块淤青。
慕容伏允冷哼一声,道:“这是颉利发打的?”士兵点点头,委屈的摸了摸脸。
慕容伏允没有再说话,他快步走了出去,叫过一名心腹俟斤:“快,带兵去截住颉利发,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将他带回来!”
俟斤点点头,跑了出去。慕容伏允心事重重,他觉得有些不妙,但达延芒结波这个混蛋已经走了半个多时辰,想要截住他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这个时候,慕容伏允只希望他的判断是错误的,这群商人不是隋军假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