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峰从来没有想到一个继承人,特别是一个男性的直系血亲作为继承人对于他这样的势力会带来什么样子的变化。
从前江峰领兵出战的时候,不管是赵秀才还是刘十二都是劝告他,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江大人身系华州百万军民的身家性命,不可贸然行事等等的话语,虽然江峰有自己的坚持,但是往往搞得非常的气闷。
他知道手下人说的这些话都是为他好,目前这个“华州”的发展,基本上是他一个人的功劳,从京城的惠风楼老板,锦衣卫的巡街小校,从没有钱变得有钱,变成富豪,从不入流的小卒变成了一方的大员。
现在是独立在海外实际割据,强大无比的舰队,源源不断的金钱进出,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做出来了,若是离开了江峰,头林立。
江峰的性格并不是那种能闲下来的人,若是让他整天憋在家里,陪着老婆孩子,然后在训练军队,进行基础建设,那真是要闷死,他还是喜欢在外面战斗和开拓,但是,他的这些要求都是被众人劝说,否决。总是用现在的华州离开不了大人您的理由挽留。不过这次的情况有所不同,江征西的周岁生日过完,江峰召集手下们说是自己准备去关外的垦殖庄园看看。
出人意料的是,这次虽然也有人反对,不过大家的态度都并不是那么坚决了,江峰坚持了一下之后,一干手下们就开始着手按照江峰所说的安排了。
晚上江峰留宿刘芳蕊的房中,苏观月有了儿子,妹妹苏观雪也是嫁给了江峰,在江府的地位愈发的高起来,刘芳蕊的父亲刘顺骅执掌华州民政,这才是有所平衡,不过看到朝夕相处的姐妹已经是怀上了孩子,可是自己却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刘芳蕊的心里面并不好受,和苏家姐妹的关系好,也不能发脾气,夏翠玉又是颇为懂得做人,而且还有夷州的夏家一族作为后盾。
最近的刘芳蕊的小脾气倒都是和江峰使用了出来,江峰也不好做些什么,只能是温言抚慰,在刘芳蕊房中的时候也是多了起来,今日里面在召集大家说明自己要出去,手下们的态度变化让江峰很是奇怪,跟着刘芳蕊也是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刘芳蕊面色有些不愿意,更是吸引起来了江峰的兴趣,连声追问
“从前华州的主心骨只有夫君一人,自然是不可以有什么闪失,可现在有了征西在,大家可以扶持夫君的骨血……”
也就是刘芳蕊的性格比较直接,所以把这个不算是太吉利的话语说了出来,江峰听到之后,脸上露出了颇为无奈的苦笑,刘芳蕊看到江峰的笑容,禁不住在那里冷哼了一声,这次江峰却是明白过来,张臂搂紧了刘芳蕊,在女孩的耳边低声说道:
“你也不要着急,你也多生几个!”
满室春光,一夜无话。
嘉靖十六年冬天出现的流民流动,一直持续到了嘉靖十七年的夏天,各地卫军严阵以待,不过在京师商团背后推手下,虽然偶尔爆发小规模的混乱,但都是被京师商团组织的团练镇压了下去。
大灾之后的大疫并没有出现,因为很多的流民都是死在了道路上面,更多的流民来到了关外,死在严寒之下,赈灾的粮食和银子尽管是极为匮乏,可灾区的人口已经是大大的减少,所以灾区也是安定了下来。
如此大灾,居然没有大乱,没有什么扰乱各地的流民,在京师中的嘉靖皇帝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气,心想如此简单的就过去了这一关吗?
关外的庄园获得了大批稳定成熟的劳力,江南的手工工场获得了大批的工匠,地方的官吏没有因为赈济粮款的事情丢官,看起来真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
天上不会这么容易就掉下馅饼来的,大水灾的平稳过去,官员们发现自己治下的丁口大量的减少了。
以人为本,各种税赋,徭役,归根到底都要人来完成,地方上考核官员主要的一点就是税赋能否完成,税赋收取对象就是府县里面的平头百姓们,从明初的战乱中恢复过来之后,尽管大大小小的灾荒不断,可是丁口一直在增加。
几千年来,除了朝代更替的时候,中国人从来没有考虑过人口和劳动力不足的问题,只是人太多了,田地不够种。
官员们发现这个之后,绞尽脑汁也是无法多收上来一分钱,其实没有走的那些地主士绅的手中有钱,而且田地都是很大幅度的扩充了,水灾的时候,平民为了换取一点口粮,田地卖的极为便宜。
这些地主士绅根本不是缴税的人,官吏们和他们互相依靠,免税或者是各种各样的理由,各地纷纷报给上面,上面报给朝廷。所有的文书上面都是一个理由“大灾之后,丁口锐减,民不聊生,请朝廷减免税赋!”。
嘉靖皇帝看到这些奏折之后,脸色铁青,去年的江南手工工场和关外的垦殖庄园收税的政策,被朝中百官阻拦了下来,如果今年各省税赋收不上来,恐怕就要拖欠俸禄军饷了,这可是比大灾要恐怖太多了。
领取俸禄军饷的对象,可都是维持这个国家存在的基础,若是这些人人心浮动,那么大明朝廷也就是不稳了,而且边关传来的消息,可能接下来还要花大钱
对草原东部鞑坦蒙古察汗的胜利,按照文官们的说话,乃是不世之功,直追北伐的成祖朱棣,可是草原上的蒙古势力,当时是分成两股,一股是东边的鞑坦部,这一部号称是蒙古的正统所在,成吉思汗的后裔察汗执掌。
西蒙古就是在英宗和景泰年间把大明天下搞的鸡飞狗跳的瓦刺部,瓦刺和鞑坦在草原上时分时合,总的来说是不能相容,彼此制约,谁也不能完整的控制草原,现在鞑坦被打垮,大批的丁口被掳掠到垦殖庄园里面去。
剩余的小部落和残兵纷纷的投奔了瓦刺,瓦刺的势力重新的膨胀了起来,因为鞑坦的灭亡,现在的草原上面已经是他一家独大的局面了,现在的瓦刺部首领班迪自称大汗,拥兵十五万。
十五万虽然是吹嘘,不过九边军还是有自己实际的估计,应该是有六万左右的骑兵,这样的力量完全集中在一个蒙古势力手中,代表的事情只是有一个,大批的蒙古骑兵就要南下抢掠了。
甘肃,陕西,陕西几个军镇已经是紧急状态了,几个总兵也不再扣发饷银,把银子都是发了下去,大凡遇到这样的情况,所有人都知道马上就要打仗了,现在各个的请求朝廷调拨粮草军资,去年的大灾不光是对民间的损伤很大,对于同样是耕种土地的军户卫所来说,一样是椎心刻骨的损失。
嘉靖皇帝盘算了一下内库的银两,心里面知道,自己不开辟新的财源,恐怕真的要出大问题了。
但是事情比起去年并没有什么变化,嘉靖皇帝的意思刚刚给司礼监拟旨,第二天的朝堂上又开始有人引经据典的说什么不与民争利的问题了,这些话的起头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比如某地知府想要向读书人的田地和士绅经营的手工工场的收税的事情,跳出来说话的也都是一些品级不高的御史或者六部郎官之类小官。
这次嘉靖皇帝并没有多说什么,朝会的时候,内阁大学士和六部高官们都是老神在在的站在两边,不说一句,只有几个低品官员在那里谈什么圣人大义,嘉靖皇帝也不是当年哪个大礼案中暴跳如雷和群臣对着干的少年了,听着。
很安静的朝会,接下来的事情比较简单,还是惯例,几个清流的官员还是按照从前的规矩出来说了几句,劝说皇帝不要醉心于方士道术之中,大明治国还是要遵循圣人教义等等,谁也没有注意到皇帝眼中的寒光。
这些人更是不知道嘉靖皇帝在晚上的自言自语:
“难道大明天下,要这么亡在朕的手上吗?”
接下来的三天,皇帝都是在宫内祈求三清降福,不再降灾荒于天下,朝野大哗,都是认为皇帝荒诞,有些言辞激烈的已经是把嘉靖和正德相提并论了。
皇帝却仍然是我行我素,还下旨召西安知府胡宗仁入京,胡宗仁是嘉靖皇帝在兴献王府的亲随,一向是颇为亲近,风评很差,传说,嘉靖皇帝迷信道术和他有分不开的关系,但是召见臣子这种事情,皇帝要做也只能是随他做。
开始的时候看到流民经过自己的家乡,地方上的官员和军队都可以用魂飞魄散来形容,不过一个月过去,发现这些流民只是安静的朝着北方走去,渐渐的大家也都是麻木了,不再关心。
所以难民里面多了一些身体壮硕,气色不错的人也没有人理会,带着两千兵的江峰就混杂在人群之中。
这次的流民之所以如此安静的朝着关外流动,因为京师商团不惜工本的组织了大量的粮食来供给流民,这些劳动力太难得了,大家不光是把储备用上,还从往年的利润中调拨存银填在其中。
还出现了颇为诡异的情况,京师商团的人花钱跟南方的粮商购买粮食,江家军系统的铁蛋在关外也是经营规模很大的庄园,所以这次招募流民,出现了他们的身影也就不奇怪了,所以江峰和他带着的几千人身后,往往跟着大量的马车。
江峰出关的时候,已经是十七年的初夏,山海关外,也就是现在的东北三省的地区,已经是经过垦殖庄园开发,可很多地方还是保持着自然的风貌,一路上走的倒是并不辛苦,江峰和兵丁们都有些郊游的感觉。
关外的道路是大家共同修建的,因为运输各种物资往往需要用上大车,所以这个道路修建的倒是比关内的官道还要好上不少。
铁蛋的庄园按照江峰的吩咐,是修建在最北的地方,实际上直到去年,在铁蛋的庄园半天的距离上才可以看见人烟,而且铁蛋的庄园里面,对奴隶的应用是最少的,在庄园里面的几千人大多是租种土地的佃户。
肥沃的黑土和低廉的地租,提供农具和挽马,是吸引大批的自耕农前来租种,盘算起来,这可是比自己种地合算多了,不过在铁蛋的农庄里面种地,却有种种的条款和规条,比如必须定时的劳役和兴办民团等等。
那些来到这里的农户们一琢磨,这些事情也都是为了自己好,天下间没有白吃的午餐,很多农户在其他的垦殖庄园里面只会有奴隶的待遇,那可就是生不如死了。
当然了,在铁蛋的庄园里面肯定不会是把他们当作奴隶,不过人身依附的关系会更加的加强,这个庄园的体例一切都是和朝鲜的民卫差不多,只不过没有人知道罢了。
江峰和手下的兵丁们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被小小的震撼了一次,大片大片的房屋,庄园里面的民户肯定是住不满这些房子,显然是早就有了预先的打算。
源源不断的流民们终于是超过了垦殖庄园的承载能力,京师商团因为这些年总是劳动力的短缺,所以此次才会如此的积极招揽,过犹不及,这次的流民数量显然是大大的出乎了这些庄园们的预料。
好在关内也是慢慢的好转,流民数量已经是大大的减少,但是在关外的那些没有被收容的人肯定不能再回去了,没有口粮和补给,肯定是死在路上。垦殖庄园已经是到了极限。
终于垦殖庄园联合发布了公告,未经允许流民擅入庄园者,格杀勿论。
铁蛋的垦殖庄园没有加入这个联合之中,还是继续的收容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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