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岱返回郿坞之后,立即将贾诩和李傕都在弘农之事,向赵云、郭嘉二人进行了禀报。贾诩可能在弘农一事,赵云、郭嘉两人早有猜测,此刻不过是从孟岱处得到证实而已。但李傕在弘农,却有点出乎两人意料,他们还以为李傕早逃回西凉去了。
知道了李傕的下落,两人开始商议该如何对付他。派人去暗杀,显然是不合适的,不管怎么说,张济如今和自己是井水不犯河水,如果在他的地盘上,把李傕杀掉了,势必与他反目为仇。
但如果听之任之,似乎也不妥。李傕毕竟曾经保持过朝政,愿意听从他号令的,还是大有人在。假如他某一天登高一呼,又云集十来万大军在长安,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就在两人为李傕之事而犯愁时,忽然外面进来一名队率,向赵云禀报说:“启禀将军,外面有主公的信使到了。”
“快快有请!”
片刻之后,一名信使跟着队率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来到赵云和郭嘉的面前,躬身施礼:“墨泉见过赵将军、郭先生!”
赵云一眼就认出来人是沮授手下的一名心腹,对于韩湛让他当信使,心中充满了好奇。不过他急于知道韩湛的信中说了些什么,便迫不及待地问:“不知主公的书信何在?”
墨泉连忙从怀中掏出了韩湛的书信,恭恭敬敬地递给了赵云。赵云展开书信只看了几眼,脸上就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等他看完书信后,随手便递给了郭嘉,嘴里说道:“奉孝先生,你看看主公的这封书信。”
郭嘉见赵云有点失态,有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接过了韩湛的书信。但是等他看完了上面的内容,也不禁大惊失色。他抬头望着墨泉问道:“墨泉,我来问你,主公最近人在何处?”
墨泉不知郭嘉为什么会这样问,但还是如实地回答说:“在邺城!”
“主公人在邺城。”对于墨泉的回答,郭嘉显然是不满意的,他接着问道:“你是亲眼所见,还是听别人所言?”
墨泉被郭嘉的问题搞糊涂了,他本能地回答说:“小人一直跟着公与先生在邺城,为陛下修建宫殿,经常能看到主公带典子满将军到工地视察,因此知晓主公在邺城,而并非听他人所言。”
“墨泉,你一路鞍马劳顿,先下去歇息吧。”郭嘉搞清楚韩湛始终在邺城没动窝后,考虑到自己接下来和赵云说的内容,不适合让外人听到,便打发墨泉去休息:“来人啊,送墨泉前去休息。”
等墨泉离开了大帐之后,郭嘉望着赵云问道:“子龙,此事实在是蹊跷。主公人在邺城,我们派出的信使,应该还没有到达邺城,他是从何得知郭汜是死在伍习之手?”
“是啊,真是太奇怪了。”赵云看到韩湛的信件之所以那么吃惊,是因为韩湛告诉他,说如果在夺取郿坞之时,李傕、郭汜二人逃脱,完全不必派人去搜寻。要不了多久,李傕就会死在段煨之手,而郭汜也将被他手下的将领伍习除掉。“郭汜已经死在了伍习之手,难道接下来,李傕就会死在段煨之手,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郭嘉摇着羽扇不解地说:“当年董卓迁都长安时,让段煨屯兵华阴,与李傕根本没有什么交集。两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怎么可能杀掉李傕呢?”
“奉孝先生,”见一向足智多谋的郭嘉,也被韩湛的这份书信搞得心绪不宁,赵云便笑着说:“主公很多时候都是料事如神,当初王允除掉董卓,不也是他派沮公与推波助澜么。以某之见,既然他说李傕会死在段煨之手,那肯定就不会错,我们也不用再为如何对付李傕而费心了。这两日郿坞的百姓已迁移得差不多了,你看我们是否也尽快赶往长安?”
“城中百姓如今已不足万人。”郭嘉点着头说:“明日可让他们随我们的大军一同返回长安。”
就在赵云和郭嘉二人放弃除掉了李傕的打算时,在弘农城内却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张绣带着胡封的首级回到城内,交与了张济。张济得知这就是赵云送给自己的大礼后,点了点头,说道:“佑维,记住赵子龙的这番情义,他日有机会,一定要报答于他。”
“那首级怎么处置?”张绣试探地问:“是否挂在城门上示众?”
“佑维不可如此鲁莽。”对于张绣的提议,张济立即表示反对:“李傕还在城内,如果将他手下心腹的首级示众,势必会引起他的不满。”
“不满就不满。”张绣有些不屑地说:“他身边就只剩下几十个人,就算看到我们将胡封的首级示众,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而张济作为李傕曾经的部下,则顾虑重重地说:“不管怎么说,为叔都曾是他的部下,若是和他翻脸,对为叔的名声会有影响的。”
张绣见无法劝服张济,只能长叹一声,端着装有胡封首级的木匣子走出了议事厅。等在外面的一名部下,看到张绣从里面走出来,连忙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匣子,并请示说:“少将军,把这个首级拿到城门去示众吗?”
张绣哼了一声,随后说道:“算了,叔父不允此事,我们也不必节外生枝。扔出去喂狗吧。”部下答应一声,捧着匣子来到府外,找了一个野狗比较多的地方,将胡封的首级扔了出去。
说来也巧,张绣和他的部下离开后不久,李傕的亲兵队长正好从此地经过,看到有一群野狗正在哄抢一件东西,便好奇地上前看个究竟。等看清楚一个首级后,他连忙驱散了野狗,用木棍翻看首级。虽说首级夜景被野狗咬得面目全非,但他还是一下就认出是胡封的首级。
亲兵队长脱下身上的战袍,将首级包裹好,抱着就返回了李傕的住处。他来到了李傕的面前,把东西往地上一放,禀报说:“启禀大司马,小的在后街发现了一件东西,请大司马过目。”说完,便将布一层层地解开,露出了放在里面的首级。
李傕看到是一颗面目全非的人头,有些不悦地问:“你把这物件弄到这里来作甚,还不快快扔出去。”
“请大司马息怒。”见到李傕有发火的迹象,亲兵队长连忙说道:“请仔细看看这是何人的首级?”
听亲兵队长这么说,李傕不禁浑身一震:“难道是郭阿多的首级?”他歪着头看了一会儿,虽说看起来很面熟,但并不是郭汜。他又仔细地看了半天,终于认出这是自己手下的骑都尉胡封。
“这不是胡封吗?”看清楚居然是骑都尉胡封的手里,李傕顿时大惊失色,他冲着亲兵队长问道:“首级是从何而来?”
“回大司马的话,”亲兵队长连忙恭恭敬敬地回答说:“是小的在后巷里捡到的。看到是胡骑都尉的首级,便连忙来向大司马禀报。”
“胡封不是失陷在郿坞城内了吗?”李傕盯着面前血肉模糊的首级,皱着眉头问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大司马,”亲兵队长和张济府中的兵士混得比较熟,因此听说前两日张绣代表张济,出城去迎接冀州兵马一事,便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想:“小的前几日听府中兵士说,张佑维代表他的叔父,到城外去迎接冀州的兵马。据说冀州兵马给张济带来了一份重礼,依小人之见,莫非就是胡封的人头?”
“从郿坞到弘农有两日的路程,为了保证首级不会腐坏,比如会用石灰腌制。”李傕用手指着胡封的首级说道:“而你看看这个首级,明显是刚被砍下来不久的。”
亲兵队长听李傕这么一说,再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联系起来,顿时又猜到了一种可能:“大司马,也许冀州兵送来的重礼,是活的胡封。而张佑维代表张济出城去迎接冀州军,看到他们送来的胡封后,担心一旦活的胡封进入城内,大司马一定不会想法保住他的性命。因此张佑维就先下手为强,在路上处死了胡封。”
对于亲兵队长的这个分析,李傕倒是点头表示赞同:“很有可能。”
“大司马,我们该怎么办?”亲兵队长见李傕也认同了自己的猜测,便有些担心地问:“若是不早点离开弘农,小的担心张济早晚会对您下毒手。”
李傕自从来到了弘农,就一直生活在恐惧之中。一是担心冀州军趁胜追击,赶来攻打弘农;二是担心张济因为樊稠之事,对自己怀恨在心,而私下使什么小动作。他最近这段时间,本来就在为是留还是走而发愁,此刻见到了摆在自己面前的这颗人头,他忍不住又动了走的念头。
“大司马,”这时一名亲兵从外面走进来,对李傕说道:“车骑将军请大司马前去赴宴。”说完,便将手里的一份请帖递给了李傕。
得知张济要请李傕饮宴,亲兵队长吓得脸都白了,他连忙冲着李傕摆手说:“大司马,去不得,去不得。”
李傕猛地站起来,咬牙切齿的说:“本大司马就不信,他张济张士度还敢给吾摆鸿门宴不成?”
见李傕态度坚决地要去赴宴,亲兵队长不敢再多言,只能答应一声,出去召集手下,准备护送李傕去参加张济的宴会。
亲兵队长护送李傕进入了张府,看到里面戒备森严,心里如同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他深怕忽然从什么地方冲出一队刀斧手,直接将自己和李傕一起剁成肉酱,要知道,这种事情自己以前可没少干过。
李傕来到堂中,在早已安排的桌案前跪坐后,望着张济问道:“张士度,你今日请本大司马到此,摆得可是鸿门宴?”
张济请李傕到这里来,是考虑到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胡封的事情,李傕早晚会知道。因此专门请他赴宴,就是想在合适的时候,把这件事情告诉他。没想到李傕刚入席,就直接冲着他发难了。
张济吃惊地瞪大眼睛,不解地问:“大司马何出此言?”
李傕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既然你摆的不是鸿门宴,为啥大司马手下骑都尉胡封的首级,会在后巷被一群野狗撕咬啊?”
张济听李傕这么说,不禁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坐在一旁的张绣,心说难道是佑维派人将胡封的首级扔在后巷喂狗,被李傕的手下发现了?张绣见叔父的目光投向自己,心里不禁暗暗叫苦,自己的确让部下把胡封的首级扔去喂狗,没想到居然会被李傕发现。
李傕看到了张济叔侄脸上的尴尬之色,更确定了两人会对自己不利。本想立即起身离开,却又担心张济趁机发难,便采用以退为进的手段:“张士度,你要杀本大司马就尽管动手,快点把你藏在后面的刀斧手叫出来,吾绝对不会皱一皱眉头。”
亲兵队长听李傕这么说时,不禁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的手紧紧地握住剑柄,眼睛不住地向四周打望,只待张济埋伏的刀斧手一冲出来,他就拔剑迎敌。
然而等了半天,依旧没有看到有什么刀斧手出现,反而是张济在好声好气地对李傕说:“大司马,其中恐有什么误会,吾昔日曾经是你的部下,怎么敢犯下作乱呢?一定是有什么人从中挑拨,请大司马明察。”
李傕听张济这么说,心里便明白,这宴席上肯定没有什么埋伏。但对他来说,弘农并非久留之地,于是便站起身说道:“既然士度不欲取本大司马的性命,那某就此别过。多谢你数日来的热情款待,某感激不尽。”说完,抱拳朝张济拱拱手,转身走出了正堂。
亲兵队长跟在李傕的身后出了正堂,一脸慌张地问:“大司马,我们接下来去什么地方?”
李傕扭头看了亲兵队长一眼,随后说道:“弘农不宜久留,我等要速速离开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