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余墨的脸色变了变,他看了看窗外,此时已经深夜,没有人会过来偷听他们说话。
“难道在你心里,爹就是这样的人?”白余墨声音嘶哑,显然也十分痛苦。
白蓁蓁抬起头,眼中一片朦胧。
不是她想的这样吗?
白余墨当年通过湘王手下,拿到了湘王与大月国来往的印信。圣元之战,几乎耗尽了大景的元气,连京城都被破了。
白余墨当时不过是个守城小官,拿到这些印信,知道害得大景差点国破的人,是那个高高在上,仁义在外的湘王殿下,他实在是义愤填膺,恨得不得了。
他凭着满腔的热血,亲自在大殿之上揭发湘王通敌,跟朝中无数力挺湘王的人斗争,不就是为了心中的那口气吗?
可是当事情尘埃落定,湘王与鄢陵候抄家,先帝奄奄一息回天乏术,承明帝监国之时,他怀着为民除害的成就感,重新翻阅湘王案的卷宗,才终于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来往信件的笔记和印信没有出错,但有那么两张纸,却是徽州当年才产的素白宣纸。
他不懂文墨,但好巧不巧,他的夫人,白蓁蓁的母亲,那时因为刚刚挤进京城的贵族
圈子,生怕漏了怯,专门请人教她这些笔墨纸砚,琴棋书画,一直到要生白蓁蓁的时候,才停下来。
白夫人那时曾跟他抱怨过,这些东西真麻烦,就连宣纸都有很多种,几乎一年一换,如今京城时兴的,是徽州的素白宣纸,用水泡过之后,揭开还能看见徽州的标记呢。
白夫人死的早,白余墨抱着她留下的东西,睹物思人了好一阵子,绝不会认错。
湘王通敌的文字,却写在了第二年才开始产的素白宣纸上,这说明什么?
白余墨心中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骤然崩塌,他想要带着证据重新面圣,但先帝已经死了,承明帝继位,他绝不会为湘王平反的。
“信件只是一切的开始,”白余墨有些痛处的道,“这个案子,是陛下亲自率人查的,除了信件,还有人证物证,还有许多收受的贿赂,几乎是个铁案。”
“为父还能说什么?”白余墨指着自己的心口,眼睛红了起来,“这样的栽赃陷害,背后主谋是谁,还不是已经呼之欲出了吗?”
“那时你大哥已经夭折,为父守着你们三个人,哪里还敢再生事端……”
白余墨似乎自己也在悔恨
,恨自己当年没有勇气,明知道一代贤王冤死,却一言不发。
“后来陛下登基,急着毁掉湘王案的卷宗,为父没有办法,只能悄悄偷走一封书信,藏在了匕首之中。”白余墨又喝了一杯茶。
一杯接着一杯,直当做酒喝。
好半天,他才自嘲的笑了笑:“今日即使把这些事说出来,为父也仍然是个孬种,多年前的旧案,为父不敢去碰,也不能去碰。”
他在殿上为白蓁蓁说几句话,尚可仗着军功,料定陛下不会罚他。
但他要是敢重提湘王案,那就是戳皇帝的心窝子,这个京城,他是绝对走不了了。
白蓁蓁看着白余墨,心中情绪翻滚,她走到他身边,替他把茶杯收起来。
她相信白余墨说的话,原主的记忆在她脑海中,将她同化成了跟原主一样信任白余墨的人。
她清楚的记得,白余墨是怎么样教导她,做人,当无愧于天地,无愧于父母,无愧于子女。
所以之后,白余墨常年累月的在边关。
除了不肯多见承明帝,还因为他想完成湘王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