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画只能尽力以神识,牵引着小老虎,划拉着爪子,在井底缓缓挪动。
他也不需要,小老虎侦查得有多仔细,只要确定井底,有没有危险就行。
小老虎划拉半天,挪动了一点距离,忽而身子一颤,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墨画心中一凛。
而后井里传来沉闷的,但激烈的,“划拉划拉”的水声。
似乎有一群鱼,在激愤地游来游去。
不到片刻,墨画就觉得小老虎被什么东西吞掉了,而后气息彻底消失了。
墨画一怔,而后心生庆幸。
“还好没贸然下去…”
但自己的小老虎…丢了一个…
墨画多多少少有些伤感。
“井底究竟是什么东西,吞掉了自己的小老虎?”
墨画皱眉,忽而想起了,自己做梦那晚,识海中那个由邪神意念化作的,尖牙利嘴,双目凶戾,鱼鳍化脚,直立而行的血色鱼妖。
墨画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这些血鱼,丢在井里,恐怕是用来养“蛊”的。
它们吸收人血和愿力,在井水中互相吞噬,最终会进化成一只大号的,盘踞在深井之中的血色鱼妖。
这只鱼妖,就是邪神污染的“媒介”。
此时它还不强大。
但一旦喂养得多了,等它不停吞噬,不停壮大后,整个井都会化作污染源,通过井水,污染周遭。
而整个渔村,也都会成为邪神蔓延的“温床”。
墨画心中有些沉重,同时仍旧很困惑。
若是如此的话,那这口井,只是邪神布道的“媒介”,而非邪神的本源。
这些鱼,不可能是邪神。
邪神的本体,究竟在哪?
墨画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
假如自己是个“小邪神”,又或者是为了邪神,虔心布道的“神仆”,必然不会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这也就意味着,不会把布道的媒介,和邪神的根底,放置在同一个井里。
邪神的本体,要隐蔽,而且不为人知,不容冒犯和亵渎。
布道的媒介,同样要隐蔽,但是要广为传播,如同井水一般,污染信徒。
两者要有关联,但又不能完全隔绝。
“这么说的话,这个井很有问题…”
邪神的秘密,很可能就藏在井里,因为除了这口井以外,方圆十里,再没有其他邪神出没的踪迹了。
“但秘密到底是什么,又藏在哪,是怎么藏的?”
墨画挠了挠头,有些费解。
井底危险,自己去不了,但是井外面…
墨画又围着井口绕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其他蛛丝马迹。
一点线索都不给。
墨画心中叹道:“邪神布道之事,真的是诡谲难测…”
但他不甘心,将水井附近,又翻找了个遍。
可直到东方发白,将近破晓,还是一无所获。
墨画叹了口气,只能暂时放弃。
他又隐身,悄悄离开了水井,而后径直来到村口那棵熟悉的大树上,爬上枝头,继续耐心观察。
“我就不信了,抓不住你的小尾巴…”
墨画盘腿坐着,有些生气。
朝阳升起,小渔村一如往常。
墨画就这样盯啊盯啊,又从早上,盯到了中午,而后眼睁睁看着小渔村内,家家炊烟升起,喝着鱼汤。
墨画心情有些复杂。
这些鱼汤…喝不得啊…
喝得越多,被邪神污染得越重。
但他现在也没办法,没办法提醒,更不能打草惊蛇,只能先设法查出邪神的根底,看能不能从根源上,找到解决的办法…
墨画叹了口气。
正喟叹之际,墨画眼角一瞥,忽然一愣。
他发现了一个熟人…
满脸络腮胡,肌肉虬结,肤色暗沉,看上去像是个精通水性的大汉…
正是换了马甲的过江龙!
墨画眼睛大亮。
总算让自己逮住了!
在小渔村消失了数日的过江龙,终于又重新出现了。
此时正是午时,过江龙背着鱼篓,作渔修的打扮,旁若无人地走在小渔村里,也并没有人怀疑他。
过江龙在村里,漫无目的地饶了一圈,似乎是在查看渔修们的状况,又似乎是在物色着什么。
尤其是路过老于头家时,目光更显深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之后他便背着鱼篓,离开了小渔村。
墨画连忙跟上,就发现过江龙离开渔村后,走到烟水河边,直接一个猛子,扎进了河里。
之后他就像一条大黑鱼,在水底肆意游动。
墨画神识强,而且研究了白浪诀,熟悉了白浪身法,和驱水避妖之法,神识更与烟水河,有了些微的感应。
过江龙看似沉在水底,但一直都处在墨画的眼皮子底下。
他的任何举动,都被墨画看得一清二楚。
而过江龙,显然还毫不知情。
墨画就这样,一直盯着,过江龙也一直游着,眼看天色渐黑,墨画心中有些着急了。
旬休两天,这已经是第二天了。
到了晚上,他就必须得回宗门上课了。
可都跟到这了,万一错过,断了线索,以后未必有这样的机会了。
而且邪神之事,宜早不宜迟。
墨画咬咬牙,便给顾长怀发消息:
“顾叔叔,我有重大发现,替我向宗门请一天假!”
顾叔叔是道廷司典司,他替自己请假,比自己请更有说服力。
自己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过江龙,还有小渔村邪神的秘密,都给扒出来…
墨画目光坚定。
之后过江龙就跟之前一样,在烟水河里,悠哉悠哉地游来游去,期间也抓了几条鱼,直到天色渐黑,他这才上了岸。
上岸之后,他仍旧和前些时日一样,取出鱼篓,装着自己捉的几条死鱼,背着往小渔村去了。
墨画轻手轻脚跟着。
进了小渔村,过江龙警惕地左顾右盼之后,仍旧和那日一样,走同样的路线,拐进同一个窄巷,之后就直接消失了。
墨画眉头微皱。
但这次,他心里大概有数了。
夜色漆黑,月光凉凉的。
空中的气氛,渐渐有些压抑。
墨画踩着小渔村内,微微湿润的地面,闻着越发浓重的鱼腥味,径直向村后面的那口水井走去。
到了水井前,墨画眼眸微亮。
果然,过江龙也在这里!
墨画轻轻走上前去,就发现过江龙将鱼篓放在一边,而后从怀中取出一支笔,一方砚。
笔毫是黑的,似乎用人的头发做成。
砚是白的,森然如骨,研墨片刻,竟有鲜血流出。
过江龙以人毫之笔,蘸着骨砚中的血墨,在水井周围,画着一种极其特殊,古拙且隐晦的纹路。
墨画见状,心中一凛。
“这是…邪道阵纹?”
这过江龙,竟还是个阵师?
邪异的水井旁,过江龙目光虔诚,神色谦卑地画着血色的阵纹。
墨画就在一旁,偷偷看着。
随着阵纹越来越多,水井内的气息,也越发诡异。
终于,当过江龙将阵纹,全部画完之时,水井猛然一颤,而后似乎因果逆转。
这口水井,在墨画的感知中,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一股极其浓烈的,带着腐臭的鱼腥味,扑面而来。
诡异的猩红血雾,自井中涌出,逐渐向外弥漫扩散,最终笼罩了整个小渔村。
就仿佛是,这个井的“封印”,被打开了…
墨画心中震惊,他看着井边的阵法,目光凝重。
这究竟是…什么阵法…
竟能将邪神的气息,封在井底…
墨画眉头紧皱,苦思不解,忽而一个念头浮现在心头。
“封印…”
墨画瞳孔一缩。
这莫非就是,黄山君口中所说的,近乎失传的…
神道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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