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顾诏和周茜兮相拥而眠。周茜兮倒是担心顾诏没有回办事处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却被顾诏微笑着拥进了怀里。
作为港澳台特别办事处的成员,夜不归宿肯定是要受到某些考察的,毕竟大家是站在面向资本社会的前沿阵地上,内陆对思想政治抓得还是很在谱的。不过,顾诏已经有了话题,是跟“新”商人之间展开了商谈。宣扬国家对投资人的政策,必须要细致到位,谈成了就是对内地建设很大的支持。顾诏估计,只要没有人表示太大的不满,顶多也是个别同志询问询问,起不了风ng的。
第二天早上,周茜兮拿着林芷沁的联系方式为电影公司找人,顾诏则顶着两个黑眼圈回到了办事处。半夜的时候,他和周茜兮又进行了一次长时间的亲密交流,顾诏甚至有些哀叹,就算是再年轻的身体也经不住这连番战斗。
李梅正不停的张望着门口,发现顾诏走了进来,马上鬼鬼祟祟的跑过来,低声说道:“顾科长,你可算回来了,卢科长正向邢处长打你小报告呢。”
顾诏微笑道:“什么小报告?”
“你昨天晚上不是没回来么,听说他坐在大厅一直等到早上,不久前才跑去邢处长那边。”
顾诏苦笑着摇摇头,说道:“这没看出来,卢科长还是这么关心新同志的。只不过我希望,卢科长能够把这份心思放在自己老婆身上,我有点吃不住劲。”
李梅愣了愣,随即便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微微翘起的眉梢不禁充满娇嗔的表情,扫了顾诏一眼,小声说道:“顾科长,你也不是好人。你不会真的刚来维港就被腐蚀了吧?”
顾诏爽朗的一笑,指着自己两个黑眼圈说道:“唉,看看我这黑眼圈,还腐蚀呢!那个商人的老家是京都人,爷爷曾经是宝岛党派人士,四十年代跑到了维港,现在古稀之年,想要落叶归根。这不是,家宴的时候拉着我一直说个不停,让我把内陆的变化好好的介绍了遍。老爷子去休息,换成了他父亲,到了晚上两点多,他又上阵。唉,咱们做工作的,不就是求得细致么,快给我倒杯水,急匆匆的赶回来汇报,连水都没有喝一口。”
李梅的鼻子使劲嗅了嗅,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帮顾诏倒来茶水,低声笑道:“顾科长,那位商人是男是女啊,我怎么闻到……”说到这里,她便不再说话,鼻子又做出了闻味道的动作。
“当然是男的。不过,他的女儿倒是全程陪着我,打扮得跟个妖怪似的,跟你比可是差得太远了。”顾诏心里咯噔一下,女人的鼻子都是非常灵的。
这句恭维话把李梅说得眉花眼笑,掏出小镜子又仔细照了照自己,小声问道:“顾科长,你真觉得我比那维港小姐还好看啊?”说着,娇嗔的给了顾诏一个媚眼。
顾诏心里暗叫坏事,但脸上还是保持认真的表情,点点头说道:“当然了。我觉得,有钱不见得就会化妆,重要的是能够把自己的美表现得完美无瑕。”
李梅美滋滋的笑了起来,皱了皱鼻子,一副很淑女的笑道:“算你顾科长有眼光。你可要小心点,卢胜德好像疯狗似的,原来的同事可被他咬伤了好几个。”
顾诏耸耸肩,说道:“你就不怕?”
李梅冷哼了一声,满含蔑视的说道:“就凭他,我是懒得跟他计较,要不然,拿下他这个小科长,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啊哟,顾科长,我可不是说你啊。”
顾诏揉揉太阳穴,这才发现,原来李梅的背景还不是一般的厚啊。他倒是有些怀疑,要是李梅的背景当真不把洪右荷放在眼里,她没事跑到办事处当个小科员做什么啊?
压抑住心中的困惑,顾诏回到座位上,闭着眼睛开始养身。事情已经闹到了邢海滨那边,就算是做样子,顾诏还是要到邢海滨那里说明情况的。
出乎顾诏的意料,邢海滨并没有表态,把顾诏叫过去探情况的,却是外事处的钱忠江。
钱忠江的履历上说明他已经四十七八岁了,顶多也是再进一步,所以在办事处这边表现得无欲无求,虽然坐在二把手的位置上,但却不如三把手洪右荷锋芒毕露,倒像个清心寡欲的笑面佛,脸庞方方正正,总给人未语先笑的感觉。
“哈哈,顾科长,年少有为啊,刚刚开始工作,就为办事处拉到了客商。再加把劲,国家会记住你的功劳的。”他亲手帮顾诏倒了茶水,笑容可掬的坐在了顾诏的身边,充满了亲密的姿态。
“钱处长,这都是工作之内的事情,不值得夸奖的。”顾诏微微抬着屁股,生出双手接过了钱忠江递过来的茶水。
“不不不,顾诏同志,话可不能这么讲。能够这么迅速的打开局面,说明你对改革开放的理解非常到位,否则也不会用一晚上的时间就能打动这些顽固的维港人。”钱忠江叹了口气,仿佛因为对维港人的无奈而摇晃着脑袋。
或者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钱忠江没有去询问顾诏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去询问与顾诏交谈的商人是什么身份,而是紧紧的抓住了顾诏能够很快打开局面这件事。一个无欲无求的人,怎么可能会上心这样的事情?若当真他就等着退休前再提一级的话,这时候要说的,应该是嘱咐顾诏不要无事生非,要好好按照办事处的规章制度办事。毕竟,那样说的话,已经违反了制度的顾诏不会恼恨于他,他又可以对上面有个交代。
“钱处长,我认为,我们对维港人的印象还是存在着一定的局限性,就好像维港人不怎么了解我们内陆人一般。”顾诏诚恳的看着钱忠江,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果然,听了顾诏这句话,钱忠江的眼角处不受控制的抖动了两下,这说明顾诏的说法触动到他的内心。不待钱忠江说话,抓住说话要点的顾诏继续说道:“维港人觉得我们老穷,是老赶着他们。我们这群乡巴佬到维港来来投资,完全是看中了他们的口袋,只要他们掏钱,咱们就予取予求。而我们看维港人,只认为他们是思想堕落的资本主义社会,所有的东西都是腐朽的不值得提倡的。他们看我们有误区,我们看他们也不全面。”
钱忠江的眼角又是抖动了两下,顾诏的这种说法倒是很新颖的,至少在全国范围内还没有出现这样的论点。身在维港,钱忠江深有体会,顾诏这话里分明还带着后续的要点,让他心里好像猫抓挠一般。
俗话说的好,身在官场,哪怕是退下去的头一天,也想着翻盘。钱忠江能够做到办事处二把手,要说心里没有渴求是不可能的,但一来他跟邢海滨不是同派之人,二来洪右荷又很强势,他夹在中间若想保存住自己,就必须做出凡事淡然的态度。顾诏当初来办事处的时候,钱忠江通过关系研究过顾诏,发现顾诏不是个安于稳定的性子,跟洪右荷后台简随党有些矛盾,又亲近邢海滨,这让他的心里产生了某个大胆的念头。
亲近顾诏,利用顾诏对抗洪右荷,贴近邢海滨。如果邢海滨能够对上面说上几句他的好话,那么上层会很认真考虑邢海滨的建议,自己的后台再加把力,很有可能在仕途的末期再迎来一个发光期也说不定。
所以,当邢海滨把询问顾诏的任务交给他的时候,他分明在邢海滨的眼里看到了些特别的东西,登时发现他的想法已经抓住了要点。
邢海滨还有两个月就要走了,如果洪右荷上位的话,顾诏在办事处的地位就会显得很尴尬,甚至于洪右荷想要给顾诏小鞋穿都是非常轻松的。身在维港,有时候跟这边的商人政者名流说句话都要考虑是不是犯了原则性的错误,有洪右荷盯着,顾诏将会逐渐变得无法腾挪,这肯定不是邢海滨喜欢看到的事情。
如果自己对邢海滨表个态,把顾诏放在羽翼之下,那邢海滨走的时候就会显得很轻松,为了保持这样的现状,邢海滨肯定要努力把钱忠江顶一顶,让他坐上办事处一把手的位置。
越想,钱忠江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故此他并没有摆出严厉的态度,而是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
“顾诏同志,你的想法很大胆,也很新颖啊。”钱忠江掏出烟,给了顾诏一支,笑呵呵的说道:“说说看。”
顾诏帮钱忠江点上烟,自己也点上,却是带着几分为难的表情:“钱处长,我的思想还很不成熟,是不是等完善了……”
“哈哈哈,年轻人,要敢于拼搏,敢于尝试嘛。不要怕,做出了,有我们这些老年人帮你们顶着,天塌不了。”钱忠江和蔼的笑了起来:“你姑妄说之,我姑妄听之,权当工作之余的闲话。”
顾诏深深的吸了口烟,抬起头来用犹豫的口吻问道:“那,我就把不成熟的想法向处长汇报汇报?”
一个处长,当真妙到了极点,仅仅是一个姓氏是否说出,就让钱忠江发现,顾诏非常有灵性,已经明白了自己可以亲近的意思。</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