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求知怎么去操作,顾诏没心思去管,这件事本来他就不想贪功的。他来到机械厂还没几天,就算是有大功劳也顶多是记着,挪不了窝。他预计,最起码要两年时间,而且他要把机械厂带出全新的面貌,或许才能换个工作单位。
光北需要安静,机械厂同样也需要安静,而且,光北财政实际上已经空虚无比,成立开发区可不是张张嘴就能办到的,这需要政府方面有个非常周密的计划。
韩求知来来回回的往返于县里与机械厂,顾诏也不去管他,只是把心思放在大比武上面,要求周建军必须要做到大比武的内容公正公平,而且能够分得多细就分多细。现在机械厂只是分这个车间那个车间,除了以前的六车间都是大杂烩,他要做到分片包干,以后产品出来,哪个环节有问题就找哪个对应部门,免得车间之间互相扯皮。
就这样忙了几天,到了星期天,顾诏是硬着头皮提了些水果前往秦小鸥家里。
秦臻精神依然那么矍铄,正坐在暖和的屋子里看着棋谱。等到秦小鸥把顾诏带来之后,他也只是微微抬了下头,便又把注意力放在棋谱上。
上一次过来,顾诏还是挺理直气壮的,可这一趟有点不同。一来把人家孙女给泡上了,他顾诏在秦臻眼里就低了两辈儿,二来他想透了秦臻的想法,就怕一个不小心被秦臻给卖了。这本来是很矛盾的两点,可顾诏左思右想还是个死局,所以心里就有些发憷。
凭本心来讲,现在让他管理个大县他都不一定害怕,但是见秦臻,心思嘀咕着呢。
顾诏老老实实的把水果放在门边,然后乖乖的坐在了秦臻对面的沙发上。他身体挺直,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颇有点初见相亲女方家庭的味道。
看着顾诏破天荒的像个乖娃娃,秦小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顾诏额头上的汗水就流了下来。秦小鸥还是头一次看到顾诏如此拘谨和小心,秦小鸥的笑声就连成了一串。
秦臻这才抬起头来,看看顾诏,嘴角带出一分笑意,随即对秦小鸥吩咐道:“来客人了,你就在一旁傻笑么,还不快点准备饭菜?”
顾诏一听,差点把脸垮下来。现在才上午九点多钟,就准备饭菜,那是早饭啊还是午饭啊。
秦小鸥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估计是跑到她房间偷笑去了,秦臻继续低头思量着棋谱,顾诏则依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态势。
虽然是规矩的坐着,但是顾诏的脑筋没有停。他这几天一直在考虑秦臻见他的意思,绝对不是吃吃饭说说家常这么普通。但是大棚菜已经出现了,山里的蘑菇种植也被十分看好,机械厂还没有什么起色,这时候让他过来,是不是又有什么问题出现了?他顾诏虽然是重生的,但是那些重生的知识都是自己的本钱,若非到了特别需要动用的时候,他还是希望比较低调点好。
顾浩然升任副县长才几个月,手里有些工程但还需要时间来考验,他顾诏则在年级和资历上是个坎,短时间之内也是动不了的。要不是为了缓和跟韩求知的关系,开发区的事情他也不想那么快整出来。
如此一想,顾诏的脑门上又流下汗来,不禁把上衣中山装的口子解开了一个。不能多解,一个还是因为顾诏年轻,再多解一个扣子就未免太不稳重了。
秦臻这时候又抬起头来,看到顾诏的动作,又重新把头低了下去。
我的爷爷,你这是要玩哪一出啊,把我叫过来就为了干晾在这里?顾诏心里乱七八糟的叫着。
秦臻这一低头,到了十点半才再次抬起头来,这时候的顾诏,汗水已经把后背浸了个遍。
“坐着干什么,跟我下盘棋。”秦臻这么说道。
顾诏一口气差点没提起来,您老人家把我晾在这里这么长时间,现在到装起纯洁来了。还有秦小鸥,这一个来小时都不带露面的,好像是打定了主意看自己出糗啊。出糗?顾诏突然醒悟过来,这段时间他又没犯什么事,秦臻算账也算不到自己头上吧?
所以说,人就不能起色心啊,把人家秦小鸥亲也亲了,摸也摸了,心里有鬼嘛。顾诏暗自惭愧,连忙端正了态度,弯下身子把棋子摆好。
秦臻点点头,也不说什么,半个小时之后,两人的棋局便进入了白热化的程度。这时候停盘思考的时间很长,顾诏发现秦臻的这次棋局仿佛带着心事,没有老年人的韬光养晦,反而颇有些杀机浮现。
“秦老,有几次兑子,有些不值啊。”顾诏低声说道,举起一颗过河卒向左边走了一步。
秦臻没有动作,过了老半天,这才说道:“难,就要吃饭了,总是耗着也没有意思,不如直接大开大合,让局面明朗化。”
这句话说得顾诏心里一愣,秦臻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把他叫过来,从这盘棋中的杀气可以感觉出来,秦臻心里委实有些难以解决的想法,到了后来竟然无法保持心境的平和,直接动用了最惨烈的手段。
发现了秦臻的想法,顾诏也舍弃了那种走一步算三步的小心谨慎,干脆也采取大开大合的手段,只要有机会跟秦臻兑子,他会毫不犹豫。
如此一来,两人的棋局倒是很快明朗化了,但是这时候却又出现个非常困难的局面,和棋了。
秦臻看着非常明朗的棋面发了一会儿呆,苦笑道:“就算是胜,也只是惨胜。”
顾诏点点头,陪着小心说道:“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可怜那些被吃的棋子,都是炮灰啊。”
秦臻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顾诏。顾诏被看得心里发毛,但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又过了老半天,秦臻摘掉眼镜,身子靠在沙发上,单手轻轻的抚摸着太阳穴。顾诏知道该老人总结发言了,也连忙坐直身子,双手依然规规矩矩的摆放在膝盖上,甚至连屁股都稍稍的前移了几分,不敢坐实。
“光北县的大棚菜,很有意思,也很有意义。听说消息已经传到了市里,政府食堂方面准备向光北预定一些蔬菜,很有前途啊。”秦臻沉思了半天,抬起头来笑着说道。
顾诏知道这是秦臻的伏笔,只是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秦臻看着顾诏的表情,心里依然很满意,便继续说道:“不过这时候就出现问题了,连市政府都非常看好的项目,其他县市当然也能听说,这不,有人求到我这里来了,希望咱们这边的技术人员能够去那边讲解一下大棚菜的技术问题,进行推广。”
顾诏听了心里一阵郁闷,这就是国人的特点,只要看到什么东西有利益,马上扎堆来干。怪不得人家都说,改革开放那些真正赚了大钱的,都是敢想的敢拼的。他眉头一皱,说道:“大棚菜只是个试验品,里面涉及很多专业的知识,单纯的讲解恐怕不太容易,要根据当地的具体情况。”
秦臻呵呵笑了起来,伸出食指点着顾诏,说道:“小家子气,你还真打算把大棚菜当成光北县的特产啊。”
顾诏也笑了,说道:“总觉得大棚菜是自己的娃,被人抱去了心疼。”
秦臻仿佛放下了什么心事一般,爽朗的大笑起来,有节奏的拍着沙发的副手,说道:“小家伙,现在就心疼了?要知道,做什么事情都要懂得取舍。不过,你担心的也有道理,听说游**当时让专家们考察了一个月才敢动手?”
“好像有这么个事儿。”顾诏小心的说道。他知道,他跟游**的关系秦臻应该猜个差不多,但是这事儿可不能摆在明面上说,说出来可就过了。
“嗯,所以呢,我认为,大棚菜还是需要实践检验的,明年再说。不过静莲试验田的经验还可以出去讲讲,非常有眼光,也是适应改革开放的很好案例。”
这话,说得大了,按理秦臻不该向顾诏透露。顾诏脑筋急转,瞬间抓住了这句话的关键,不由问道:“这属于市县工作经验交流,那个,我听了好像不好吧。”说着,顾诏的眼神已经飘了出去,这时候他多么希望秦小鸥能够出来解围。
可惜秦小鸥的倩影并没有出现,只有秦臻哈哈的大笑声:“你这个小滑头,还在我面前装啊,要是再这样,我都要怀疑小鸥嫁到你们家受欺负呢。”
顾诏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秦臻这是默认自己跟秦小鸥处对象。连“嫁到家门”的话都说出来了,顾诏的表现已经让秦臻满意。
“回去跟你爸说,让他把这段时间时间的工作经验汇总一下,这次交流可要耽误不少时间,没有多半年乃至一年是回不来的。”
顾诏心里顿时喜悦万分,顾浩然已经当了几个月的副县长,若是带着交流的名义出去一年半载,然后凭借其政绩可能就会获得去市党校进修的资格。培训过后,两年升职的红杠就踩到线了,付浩然很有可能被提升为处级干部,那可就进步太快了。
这时候顾诏才领悟出秦臻说出秦小鸥进顾家门的真正用意,这是准备利用光北县静莲市场的事情摆一个大局。这个大局到底有多大他不知道,但是最起码平国新涉身其中。
也就是说,从今天起,顾家算是彻底上了秦家的这条大船,顾浩然再也不是无根的浮萍了。
秦臻看到顾诏眼光连动,知道顾诏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笑道:“还不快点去做饭,你以为小鸥那丫头能做出什么好吃的来?”</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