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诏事不关己的跑到楼上去了,说的那一番话在楼下却是引起了周茜兮的触动。她声音脆生生的反驳游黑子,反倒让游黑子愣了半天。
“大哥,你看刚才那小子长得白白净净的,是不是跟这娘们……”一跟班凑到游黑子的耳边低声说道。
游黑子怪眼一翻,看了看楼上,随即小声说道:“废话少说,咱们是冲着这小娘们来的,能少一事就少一事。”他也是看不透顾诏的虚实,顾诏风度俨然,说话大气蓬勃,张嘴就是国家政策,不是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像游黑子这种混混,最烦的就是跟官面上的人打交道。
那跟班点点头,对周茜兮叫道:“走,走,现在就跟咱们走!”说着,伸出手就要拉车周茜兮。
周茜兮听了顾诏的话,心里面早就起了反抗意识。前段时间游黑子等人来过几次,她总是觉得,虽然梁方是因为别的女人打架,她受尽了委屈,可毕竟她跟梁方当时正处着对象,也不知道梁方是街面上的混子,有什么事她这个女朋友应该担着。但今天顾诏的话,好像是黄钟大吕把她敲醒一般,她在内心也问自己:凭什么啊!
凭什么梁方背着她跟别的女人要好、打架、进号子,反过来所有的事情都让她周茜兮承受啊?她帮梁方照顾父母,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凭什么要在梁方这棵树上吊死?心里有了反抗意识,行动自然也抗拒起来,身体一扭,躲开了那跟班的拉扯。
“哎哟,今天这小娘们长脾气,仗着那小子撑腰啊!”跟班自然不如游黑子脑袋里面想得多,一见受气少妇有了反抗意识,马上怪叫起来。
正在这时候,有人猛然拍着桌子吼道:“住手!”
说这话的,却是角落里面那个中年长袖。他霍然站起,眉宇间充满了正气,大踏步的走向游黑子等人。同桌的几人也连忙跟了上来,其中两人还把手伸向了裤兜。
“哟,刚走了一个,又来一群,怎么都跟狗似的,这娘们就是骨头,你们都想啃一口?”那跟班跟游黑子这么久,早养成了目空一切的态度,说话就带上了黄味。
跟在中年长袖后面的一行人顿时脸上变色,有两人从裤兜里面掏出个小本本,往游黑子和他那三四个跟班面前一伸,正气十足的说道:“你好,我们是市公安局的,今天的事情希望你们能跟我们去一趟县局,说明情况。”
那跟班顿时发傻,俗话说终日走夜路,终究遇到鬼,县局他们还没有进去过,怎么就碰到市局的人了?那都是齐天高的人物,他们就算是踮着脚,也够不着人家的衣服边。去县局?到时候能出来就不错,说不得还要去跟梁方作伴。
游黑子见识过不少大场面,马上说道:“这位同志,我们就是来这边吃吃饭喝喝酒,好像不用去市局吧。”
民警还没有说话,中年长袖已经声色俱厉的发话了:“配合警方工作,是每个社员的义务。既然市局的同志有需要,几位社员,还是帮一下忙吧。”
话虽然说是帮忙,但言语中充满了威严,仿佛带着无法抗拒的魔力。他的话音刚落,随行的几人已经分散开来,将游黑子等人呈放射状的包围开来。
“平书记,我看,这件事还是让县局的方局长具体处理一下吧。”一名随从说道。
平书记!还能让市局的官官点头哈腰?游黑子等人这下彻底傻眼,怎么就这么出其不意的捅了马蜂窝?
中年长袖点点头,说道:“也好,毕竟咱们这次不是为了刑事案件来的,具体情况终归要交给县局办理。但是,一定好好的查一查,查一查!”说罢,他冲着周茜兮点点头,鼓励道:“小同志,敢于自发创业,很好很好,下一次再来光北,希望能看到你的生意红红火火。”
随后,中年长袖倒背着手,稳步向外走去,根本没有把游黑子等人当成一根葱。
事情的发展峰回路转,周茜兮都不知道游黑子等人是怎么走的,也不知道那个什么县局的方局长满脸汗水的在门口对中年长袖如何的毕恭毕敬,只是知道,她这些日子阴霾的心情如今变得晴空万里,那双宛若桃花秋水般的妩媚大眼,不停的扫向楼上。
明日饭店喧闹了片刻,便恢复了平静,周茜兮坐在柜台后面,一个劲的出神。
饭馆的门被推开了,一名列宁装打扮利落的妇女和一个穿着喇叭裤花衬衫的女孩子走了进来。她们一边走,那女孩子一边说道:“妈,刚才我好像看见方叔叔的吉普车了。”
妇女笑道:“你又眼花了吧,你方叔叔怎么可能会来这里?”
“真的是方叔叔的吉普车。咱们县城也就是那么三四辆车,我还能认错了?”女孩子的声音脆生好听,但让周茜兮听来,总觉得有种高高在上的味道。
“你好,欢迎光临。”周茜兮站起身来,招呼两女。
妇女还没有说话,那女孩子已经趴在柜台上,问道:“有没有一个叫什么付桂萍的在这里定了房间?”
付桂萍?周茜兮打了个楞,随即便明白过来说的是谁,心里顿时起了反感。再怎么说,付桂萍的岁数跟这妇女差不多,这女孩子叫声阿姨总是应该的吧,怎么张嘴就是“什么付桂萍”?
她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那女孩子又撇着嘴说道:“也不知道在外面留个人等着,就着还想求咱们帮她办事,做梦去吧。”
妇女狠狠地瞪了女孩子一眼,随之对周茜兮说道:“姑娘,帮我们查查看,有没有这个人。”她倒是没有去苛责女孩子,眼神的责备仿佛只是告诫女孩子别守着别人嚷嚷。
周茜兮点点头,将顾诏等人所在的房间告诉了妇女两人。刚刚说完,顾诏就从二楼走了下来,带着满脸笑意迎向了妇女。
“何阿姨,您好您好。”顾诏的笑容温暖但不谄媚,一点没有求人办事的媚态。
这中年妇女就是何红秀,而这女孩子是她的女儿岳薇。本待她不想答应付桂萍过来的,因为她跟岳海歌在顾浩然出事的那天晚上就分析过其中的厉害。夫妻俩久经官场,自然比顾诏这个愣头青更容易看透其中的道道,里面隐藏的杀机不是看不出来。当时夫妻俩做出来的决定就是,远离顾浩然,哪怕是恩断义绝,也不能沾染,若是为顾浩然说上半句好话,那张平原那边发挥的余地就多了许多。
但岳薇一听说付桂萍带着顾诏请何红秀吃饭,死活嚷嚷着要过来会会顾诏。何红秀仔细一问,原来岳薇跟招商办张震的侄子关系不错,听说顾诏把张震之子打了,非要找顾诏理论理论。如此一来,何红秀心里凉了半截,张震跟张平原那是一个乡里的,甚至还有点亲戚,铁铁的张系人马,现在他侄子竟然跟岳薇关系不错,看来张平原不是随机发动,而是早有所谋。看着岳薇那叫喳喳的样子,何红秀无奈,只有带着岳薇来明日饭店,心里面打定了主意,哪怕是撇了脸面一口饭不吃,也要跟付桂萍划清界限。
官场暗沼,一步踏错,终生悔啊。何红秀心里打着计较,努力的让脸色平静一些,微笑道:“顾诏啊,几天没看见,好像变得帅气了啊。”
顾诏也笑道:“何阿姨,可不敢受您的夸奖。”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岳薇冷哼道:“是啊,当真帅气,还跟人动手,把人打进县卫生所呢。”
周茜兮在旁边听着,眼神陡然一亮。看顾诏文质彬彬的书生样子,还会跟人打架?非但打架,还把人打进了医院?那被他打的人,该有多弱啊!周茜兮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个形态如同竹竿,风一吹就倒的形象,不由会心的露出点点微笑。
顾诏苦笑道:“岳大小姐,这么丢人的事,你就别帮我宣扬了。我这几天正准备去看看张越,再向我们领导写份书面检讨呢。”
“还写什么检讨啊,自己辞职算了。”岳薇声音尖锐的说道。
“小薇!”看着女儿咄咄逼人,何红秀不得不说话了,说到底今天是付桂萍请客,就算是把话说清楚,也要在饭桌上说明白。付桂萍铁娘子性格,应该能够明白他们夫妻的苦衷。
三人不再说话,顾诏前面带路,微侧着身子带着何红秀母女走上二楼。看着顾诏那娴熟的领路姿势,身体侧在正路半步,走上两步就伸出手斜探向前方,回头向母女俩相让,何红秀就有说不出的纳罕。
这官道上细微的小细节,就连顾浩然都有些迷糊,怎么这顾诏做起来就这么轻车熟路?好像前几天看到他的时候,还只是个不知愁滋味的愣头青年而已,怎么几天功夫,就变得这么滴水不漏了?
正疑惑间,三人已经到了所订房间门口。
顾诏抬手敲了敲门,这才把门打开,将母女俩让了进去。这一进之下,何红秀母女看到秦小鸥,顿时愣了愣神。
怎么?今天不是何红秀母子来求岳家办事的么,又钻出个不知名的姑娘,这是唱的哪一出?
周茜兮看着顾诏等人上楼,心里面多多少少有了顾诏的影子,正坐在柜台那里勾画着顾诏打人的情形,顾诏又蹬蹬蹬的从楼上跑了下来。
“你……”周茜兮疑惑的看着顾诏。
“老板,我们今天定了六个菜对吧?那十分钟后给我们上四个菜,另外两个菜打包带走!”顾诏压低声音说完,又急匆匆的跑了上去。
五个人四个菜,像话吗?周茜兮越发的疑惑了。</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