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大邕君主仁德,贤能归附,也架不住有乱臣贼子作乱内斗。
“诸位叔伯若要跪便跪吧。”
永丰帝起身,将卷宗留在桌案上。
“朕虽要渐渐老去日薄西山,可大邕方是晨阳初生。即便诸位要朕背上一个不孝不义的骂名,朕也要为子孙后代留下政纪昌明。”
这一殿里跪着的人,都是从那些岁月里过来的人。
经历过天下烽烟,战火不断的人,都不希望再重复那样的日子。
礼国公是昔年平乱远征的大功臣,眼下已两鬓斑白。
他在永丰帝离去前颤颤巍巍地直起身子,眼中有热泪,嗓音喑哑,“陛下,不论纪国公如何,袁氏一族如何,太后她,总归是无辜的啊。”
“太后娘娘避世多年,连后妃都不忍说一句,更别说掺和朝堂中事。”
“还望陛下体察。”
永丰帝脚步微顿。
“朕,不想大开杀戒,可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妄图动摇大邕江山之人。”
当日深夜,纪国公自尽于府,其子呈请罪书入宫。
其中,纪国公述尽自己经年来对朝廷贡献之鲜,对子女教养之偏颇,痛陈历事。
却绝口不提,甘州湖州之事。
“不过短短半日,太后便做足了打算。如今纪国公身死,太后又称病,若要彻底查抄纪国公府,怕是不能了。”
广集殿中,唐衍难得空暇,亲自邀了昭华来品茶。
她道:“父皇也不是随便就受人掣肘之人。二州大定,太后便如虎断臂,即便纪国公死了,父皇也有的是办法可以牵制袁氏。”
唐衍已经不再惊讶于她对朝政那似乎先天生就的敏锐,甚至觉得与有荣焉。
“对了,北狄使臣已经入京了,他们打算与大邕和亲。”
他自“腿伤”渐有好转后,永丰帝便叫他同唐清唐持一样,着手处理一些政务。因还担着总三司副的差事,势头还隐隐超过前头那二位兄长。
从前朝政上的事情瞒不过他,眼下他能知晓的消息,也只会更多。
“朝阳与倚月两位公主中,会有一位要留下来和亲。”唐衍想了想,道:“论北狄帝后的宠爱与民间拥簇,当属朝阳公主为先。以朝阳公主联姻,于大邕更有益处。”
北狄崇武,骑射出众的朝阳,自然更胜一筹。
昭华没说话,兀自喝茶。
唐衍挑眉,狐疑,“你想要倚月公主和亲,为何?”
“倚月公主心智不逊于他哥哥冒敦,若放此人回北狄,后患无穷。”
敢跨越万里与袁太后联盟的,绝非常人。
唐衍并不清楚北狄的故事,但他信任昭华。
“我会设法,令倚月公主和亲。”
又坐了会子,昭华放下茶盏,“快要除夕了,五哥也别太累着自己了。揽月台的宴席还未结束,我先回去了。”
唐衍笑着点头,“知道了。今日是立春,揽月台设宴,你在外逗留久了也不好。”
才出广集殿,便见门口有御前的人赶来。
那中监匆忙迎上来,面上有喜亦有灼色。
“可找到殿下您了,陛下要见您。皇后娘娘等也都在揽月台。”
昭华颔首,加快了步伐往揽月台去。
路上她似乎闲来无事,询问起这内侍。
“父皇匆忙要见我,不知是为了何事?”
“这……奴婢不甚清楚。”说完他又低声说了一句,“只知道似乎是与您的身世相关。”
身世?
昭华想到什么,眸光黯淡下去。
“本殿记得,你从前是紫宸殿的少监。”
那内侍连连点头,笑脸如花,“殿下记性真好。奴婢是月前由常大正监提拔起来的。”
“从前的那位中监常安呢?”
“他摔伤了腿,不能继续侍奉,已经赐金还乡了。”
“那可真是可惜了。”
昭华没有再多问。
一路到了揽月台,远远地就见好几台暖轿搁在边上。
昭华命艾艾给了这中监赏银,提裙入了殿内。
揽月台正殿内,永丰帝高坐其上,手边坐着的谢皇后。
再往下,左侧是以庆王为首的一众皇亲和皇子们,右侧则是景贵妃、玉嫔、章嫔和宝仪宝灵公主等人。
大殿正中,三公主唐妍矮身跪着,脊背却挺得很直,倒不像是犯错了。
好好的宴席,却无人说话吃酒,各自暗藏心思。
见她来,便齐齐朝她投来视线。
有感慨狐疑,亦有幸灾乐祸的。
昭华一概不见,入内,微微福身,“父皇、母后。”
“你这孩子跑哪儿去了,这样的大宴都逃席,难怪有人要责你。”出声的谢皇后。
亦是提醒她,席中有事发生。
“立春是喜日子,众亲团聚,可五哥因着身子的缘故一直卧病在广集殿,女儿去看了看。”
“长公主当真体贴。”景贵妃赞道:“也难怪五皇子最是疼爱你这个妹妹了。”
此话一出,立马有人搭腔,“却不知是体贴兄长,还是另有所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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