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仪目光骤然森冷,皮笑肉不笑,“你不也为了谢氏一族的荣华富贵与五皇兄绑在一起了么,我们谁又和谁不一样呢。”
“各凭本事的事,若四皇兄当真能叫父皇厚望,万民归心,便是谁也抢不走他的。可若是庶民未安便祸起萧墙……”昭华道,“还争个什么劲。”
大邕若没了,还谈什么皇位储君之位。
宝仪闻言眸光微颤。
“这样的事,必不会再有。”
雪不知何时下了,她抬眸,睫毛间噙了冷色,“宫中大选过后便是科举,若哪日咱们遇上了,我可不会心慈手软。”
储君之位,一定得是她哥哥的!
“我亦是。”
红色宫墙下,两道身影一左一右,朝反方向离去。
……
腊八这日,章致押送至京,牵扯出其身后的纪国公府来。
永丰帝并未徇私,令崔太傅为首的总三司接着投身于此事上,从袁氏一族开始,纠察勋贵贪污等事宜。
因着牵涉之广,查探之严,一时之间,大小勋贵人人自危。
唐衍作为总三司之副,腿伤未愈,却也忙得不可开交了。
昭华到广集殿的时候,他还与属官一起埋首于各类案宗。
她便不叨扰,一个人到配殿里吃茶等他,目光缓缓观察起这配殿里的陈设。
此处配殿不小,可大半都被高高的书架子占据。
书架上盛放着许多案宗和书册,分门别类放得甚是明晰。
且看上头纤尘不染,便知五哥必定是日日流连于此。
艾艾一看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道:“殿下这配殿,跟藏书阁似的。”
严肃得瘆人。
把自己的配殿设置成这样……
当真是丧心病狂。
小粟子上来奉茶,闻言笑着解释,“我家主子向陛下求了许多书,因着东边用来议事,便只能都摆放在这里了,也方便殿下随时寻取。”
他将茶呈给昭华。
昭华素手接过来,说起东边的人来:“总三司的属官都是御史台和六部拔擢出来的有能者,能在短短几日内叫这些人信服,可见五哥才智。”
听长公主赞誉,小粟子替自家主子矜持地笑了笑,“这群人太过刁钻,要应付他们,自然要多花些功夫。”
正说着话,东边便传来一阵吵嚷。
昭华放下茶盏,面露疑惑。
小粟子习以为常似的道:“估摸着是几位大人意见有所不和。”
“糊涂!侵贪赈银,共谋利益,如此卑劣行径若不依律大力惩治,岂非令百姓寒心,天下寒心,又如何安壤一方!”
“惩治也得讲究手段,岂能一竿子打死?!甘州湖州乃至京城,光是如今案宗上有名有姓的官员就不下百人,所贪污银两之数上至数十万两,下至几十两,若一概抄家问斩,有失公道。”
“如今还提什么公道?既敢冒赈贪污,无视律法,就该就地正法!”这位属官甚是激动,“你们吏部的人凡事就知道和稀泥,若冒赈这样的大事都还轻纵,日后大邕例律还能拿来约束谁?”
吏部属官被这样讥讽,气得吹胡子瞪眼。
就事论事,吵架就吵架,上升到人身攻击可就过分了。
他一拍桌案,上头的卷宗都跟着抖三抖。
“陛下让刑部掌管大邕律法,不是让你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若只要涉事就问斩,天下还要律法来做什么?贪官靠斩就能斩得完吗?”
“纲纪严明,方能政治清明!”这位刑部属官恨极了奸吝之人,“雷霆手段下去,不信谁还敢做贪官!”
吏部属官气得心梗,抬手指着对方大骂,“当真是屠夫!”
刑部官员不甘示弱,“你迂腐!”
“你屠夫!”
“你迂腐!”
“二位大人,稍安勿躁。”唐衍坐在上首,出声安抚。
两个年迈的属官这才偃旗息鼓。
只是看着彼此的眼神里还有火光在闪动。
要不是都是斯文人,不打一架必定是过不去的了。
唐衍看着斗鸡眼似的两个官员,内心沧桑无奈。
幸好方才隔得远,否则他这俊脸上定是要糊上一脸的唾沫星子。
“兹事体大,此事……”
“长公主驾到!”
方才还斗得脸红耳热的大臣们纷纷理了理衣衫起身,朝着大门处走来的女子拱手行礼,“长公主。”
这一礼,是为着她的身份,更是因着那把万民伞。
敢于孤身前往湖州盐场斗贪官,救万民于水火之人,不论年龄,甚值敬重。
昭华微微屈身还了一礼,起身又朝自家五哥行礼,“方才闻得议事堂似有异声,昭华这才前来叨扰。”
几位大臣一时间面色讪讪,却都没提方才议论之事。
也不是有意瞒着,只是都觉得没必要。
长公主确实有一番孤勇和爱民之心,可朝政上的事情千头万绪,哪里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
何况她又是女流,哪里懂得这里头需要考虑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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