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丰帝正在练字,闻言笔尖一顿,墨水瞬间晕染开来,坏了整副字。
“召定北王世子入宫。”
大邕历永丰十二年八月中,定北王部将率部众,拒兵碎叶城。
八月下,碎叶城破。
定北王府第一次败绩,刹那间,朝野哗然。
数不清的折子如雪花一般飞进紫宸殿,言辞激烈,似乎势必要重惩定北王才能平民愤。
“陛下!定北王不遵圣旨,渎职不战,而择部将前往以至今日败绩!”
“定北王占据西北日久,居功自傲,以至示圣旨于无物。长此以往下去,必成大患!”
“臣附议!”
“臣附议!”
门下侍中公孙长赢脱列,“陛下!臣以为,有功应赏,有过也不该轻纵。定北王大意失碎叶城,若不惩处,天下不安!”
旁人说话时永丰帝都没有开口,直至此时。
他看着自己一向敬重又委以重任的门下侍中,问道:“惩处倒不难,只是惩处之后,西北局势又如何稳定?”
门下侍中早有准备,对答如流,“据臣所知,此次对战中,长宁郡王霍昶战功奇佳,其文治武功,不输定北王世子,其父霍销又是定北王府亲脉,在西北名望不浅,且一向尽忠于朝廷。微臣以为,可用此人抗衡定北王。”
永丰帝沉思片刻,“传朕旨意,长宁郡王屡建奇功,赐金甲一副,以示嘉奖。着令定北王,亲上战场收复碎叶城,抵抗北狄。否则,以军法处置!”
于如今的定北王而言,什么惩罚都是不痛不痒的。
可这一句“军法处置”,已然能叫人看出永丰帝的愤怒与不满来。
门下侍中俯拜,“陛下圣明!”
“报!”
“陛下,西北前线粮草告急!”
户部尚书曹聚上前,“陛下,素来西北迎战,都以甘州粮仓为济。只是今年甘州又遇旱灾,收成不好,若是支援了前线,只怕无法度过明年。微臣请旨,请从别州调粮。”
兵部尚书赵邡连忙道:“陛下,若从别州调粮,人马不熟,路途遥远,只怕赶不上西北用粮之需。如今西北吃紧,还要以战情为重。”
“陛下,西北粮草虽告急,却也还有余粮,不过是迟一两日,想来不会有太大波折。臣以为,如今甘州正值多事之秋,为保民生,还是从他州调粮稳妥。所谓人马不熟,难不成日后遇到险情要调动他州粮仓都无法调动了?若真是如此,那此州刺史便可以死谢罪了。”
“是啊陛下,还是从隔壁州县调粮为好。”
众议如此,赵邡孤掌难鸣,最终只能将希望交付于永丰帝。
“果如姑母所料。”慈安宫里,袁含璋为太后奉上一个剥好的柑橘,“大臣们虽然极度不满西北战败,可还是觉得西北有定北王在便不会出问题,对西北如今的局势并不以为重。纷纷建议从别州调粮。”
太后掰开一小瓣果肉,送入口中,甘甜的味道叫她眉开眼笑起来。
“璋儿以为,如今该怎么做了?”
“侄女儿以为,姑母该好好择一位押送粮食去西北的官员了。”
“是啊。”太后眯了眯眼,“押送粮草这样的肥差,自然得交给近日的大功臣了。”
广集殿,小粟子快步入内,“殿下,今日午后陛下下令,命户部郎中前往沧州解押粮草赶赴西北前线。”
唐衍早有所料,可真到这一日,他还是觉得心惊。
“当真叫昭华给算中了。”
“可奴婢不解。”小粟子疑惑不已,“卫闽与太后的人属敌对关系,如今户部侍郎之位迟迟空缺,这样好的差事,太后的人为何极力推卫闽上去。”
押送粮草这样的事情,因是朝廷大计,自有重兵护送,沿路几乎不可能出问题,差事轻松,事成之后又能计大功,从来都是得君王看重,又委以重任之人镀金的一种方式。
清查甘州账册之事,不管最后甘州结果如何,卫闽一定会有一份功劳,如今又叫他去押送粮草,岂非摆明了等他回来后要将此位置给卫闽。
“有时候,好差事一旦出错,也能酿成大灾。”
押送粮草虽然轻松,却也有风险。
若押送官不知路途,未能及时将粮草送达,导致贻误战机,这个罪落下来,几乎是可以诛灭满门的。
而在太后的计划中,西北是一定要出事的。
那么这笔粮草即便在规划的时间内抵达,也无法挽救西北之局势,届时问罪下来,卫闽始终是跑不掉的。
所以,卫闽此行,并非镀金。
而是,上断头台。
“告诉甘州的人,等沧州粮草动身后,便可以动手了。”
同一时间,京城城郊,一辆马车在缓缓驶入官道的途中,遭遇劫匪。
虽是匪徒,却不慕财物,只杀人。
幸而有逸王唐清及时赶到,马车主人才免遭于难。
唐清今日才解了禁足,从浮尘寺拜见慈真大师回来的途中便遇到了此事。
可见到了救下的人是谁,唐清便瞬间沉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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