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沁摇头,许是近乡情怯,竟嗓音前所未有的柔和下来,“此处人多眼杂,你不必问,到了时候,我自然会寻人用东来语送消息给你。”
唐翘勾唇,似笑非笑,“看来,你还是不信任我。”
“长姐何出此言?”她很是狐疑。
“你若当真信我,便不会说什么东来语了,更不会提什么夫子了。”
这话令唐沁微微扬眉,“是我恍惚间说错了,不是东来语,是西来语。至于‘夫子’一词,其实自古亦是同一个意思。”
“是西来语也好,东来语也罢。如今也都不甚要紧了。”唐翘很是无欲无求的模样,“眼下的生活,于我而言,是极好的。”
唐沁对她心存疑虑之际,听到这话,情绪微微有些激动。
“你当真,可以适应?”
“为何不能?”唐翘不解反问,“绫罗绸缎,锦衣玉食,有何不好?”
“好啊,自然好。”她却忽然苦笑起来,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子绝望和悲切,“可这里,绝不是属于我的地方。”
她眸光骤然坚毅,“总有一日,我会回去。”
唐翘没有再说话。
心绪却如波涛汹涌般起伏。
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令身为二公主的唐沁,和贵为定北王妃的霍辙母亲都不能忘怀,一生恋慕?
唐沁如此敬爱崇敬父皇之人,最终却在父皇病重之际,协助兄长发动宫变。
是否也是因为此地?
良久无言,二人各有心事。
唐翘思绪也渐渐飘远,努力地在自己德记忆中搜寻唐沁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
时间渐渐流逝,不知何时,一股子幽香缓缓蔓延而来。
唐翘因前世恩师的缘故,对香味一类颇为敏感,几乎是在隐约闻到异香的时候,便赶忙屏住了呼吸。
刚想提醒唐沁,却见人,已经栽倒在蒲团上了。
烛火晃动间,一个黑色的影子,由远及近而来。
她立刻警觉起来,手摸向袖间,正要抽刀,便听见那人带着调侃笑意的声音传来。
“才半日不见,殿下何故如此狼狈了?”
屏门前的烛火被来人袖间风撩动摇曳,他绕过屏门而来,朝她递过来一粒药丸。
“解药。”
唐翘没接,正一手捂着口鼻,一手要去袖间掏药,那人却迅速翻转手腕持了什么东西在手中,而后很快地从她眼前掠过。
“得了,别捂着了。”霍辙得逞地笑,“就知道你不会乖乖用我给的药。”
所以他将迷药所用的解药用特殊的纸帛包裹住了,燃烧时,里头的药便会散发出来。
唐翘无语,放下袖子,略一负手,再一挑眼,冷艳的气质就出来了。
“好大的胆子。”
“堂堂定北王府的世子,深夜无诏入宫不说,还在宫中使用禁药。”
“只是些助眠的药物,不过是练得纯些罢了。不伤身的。”他将方才那物件又妥善放回袖口里的内袋里去,“这不是听闻你被罚跪,特地来看看吗。”
“喏。”他跟变戏法似的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包点心来,“看在吃食的份上,长公主便莫要怪罪臣下可好?”
唐翘极为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幼不幼稚。”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还用个点心来哄。
“行行行,知道你不爱这个。”他兀自又将点心小心翼翼地包好,而后正色道:“这次来,是与你说一些事情的。”
“今日夜间,太后的人,出了京。”霍辙眸光里噙了暗色,“我若猜得不错,大抵是冲着你外祖父母去的。”
唐翘手心猛得一紧。
“太后对你,已经起了疑心。”
她对着霍辙真心道了一句,“多谢。”
“我的人已经紧跟着去了,必定能保两位老人家的安危。可是宫中,才是危险重重。”
夜风自窗扉间萦绕而来,晃动了满殿的烛火。
正如他的情绪一般,随一个人的处境遭遇而起伏不定。
“昭华,太后手段狠辣无比。没有成事之前,你千万要小心。”
她颔首,眸子里尽是寒光,任凭烛火的光芒如何渲染,都没有半分见暖。
“霍辙,可否帮我一个忙?”
他没有丝毫犹豫,“你说。”
烛火晃荡得更加厉害了,橙黄色的暗晕映照在金身佛像身上,越发衬得佛像慈眉善目。
夜半时分,门口的侍女们悠悠转醒,一睁眼,便见长公主不悦的容颜。
佛堂守夜的侍女们惊地连忙翻身起来,又“扑通”一声跪下去。
“奴婢等罪该万死!”
她们竟敢在守夜之时睡着了,任由二位公主殿下跪在里头!
长公主脸上虽无喜无怒,眸光依次扫过她们时,却实实在在叫她们心尖儿都颤了颤。
长公主身边的艾艾则是十分看不过去的模样,大声呵斥,“两位殿下还在里头抄写经书,你们竟然明目张胆地就睡了过去,实在大胆!殿下们想要些茶水或点心了,亦无人侍奉在侧!”
“奴婢们知罪!”
“知罪?知什么罪?!”艾艾将狐假虎威发挥到了机制,“我看你们都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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