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柔自小是被当嫡长子教养大的,眼界学识不逊于任何男子,可这一次,她头一回觉得直面官场黑暗,“太后,又怎会甘于只做一个闲散之人。”
她将兵书放在腿弯里,看向婉柔,“其实这些年来,朝中之事,太后又何曾真正远离过?”
婉柔一怔,随即苦笑,“是啊。”她眼里是浓烈的恨意,“我先前一直不懂,为何一个淮阳侯府,可以将我祖父生生牵扯进来。”
一个有恩于社稷的太师,又是皇后生父,淮阳侯府再得势,也不该这样迅速将扬州的事情平过去。
现在她知道了。
“太后要制衡后宫与前朝,便要先叫谢氏一族败落,再叫谢氏与景氏相争,自己则隐于幕后,坐收渔利。”
就好像如今的户部尚书曹聚,不正是谢氏与景氏相斗后的结果?
婉柔有些坐不住,“殿下一直说还要静等,不知何时才是最佳时机?”
“快了。”她合上书册,眸中划过一丝笑意,“就看唐沁能忍到几时了。”
凉云殿,侯景来报。
“殿下,太后确实病了。只是……”
唐沁正在练琴,闻言连个眼皮都没抬,“本殿不喜欢听你半截废话。”
侯景将头埋得更低,恭敬道:“湖州的事情,袁氏恐怕难辞其咎。”
琴音微滞,唐沁缓缓抚平琴面。
侯景立刻递上去一份册子。
“这是在柳成荫死那日,我们的人率先在其身上发现的账册。”
“此册足以表明,湖州每年要私下上贡的银两,乃是所贩私盐数之九成。与湖州刺史府中所显示账册之五五分成,相去甚远。若非杜撰,便只可能是当时交易之事,有阴阳两份账册。”
“若按五成之利,或有可能是永宁伯府及袁氏旁支乃湖州官府帮凶。可九成之利,只怕是纪国公爷的身份,想要从一方刺史手中获得此利也不容易。”
唐沁翻看了两眼那账册,眸光晦暗不明。
为妨她误会判,侯景又添了一句道:“不过殿下,柳成荫的东西,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唐沁翻至最后一页,随后深深吐出一口气。
眸光森冷无比。
“柳成荫早有预谋逃走,身上带的东西,必定是足以保命的。”她并不怀疑这账册的真实性。“这些年来,本殿和母妃一直以为太后是向着我们这边的,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
她垂眸,清冷的气质中掺杂了几分冰冷,“太后这是拿淮阳侯府当挡箭牌,自己在后头搞事呢。”
“若真是一心礼佛,堂堂一国太后,何需极尽辛苦赚这种银子。”她冷笑,“原来太后,也不甘愿一直隐居幕后啊。”
“那殿下,可要想法子将此册给陛下?”
“此册,绝不能从淮阳侯府手里脱出去。”她微微抬眼,心中已然有了对策。
淮阳侯府一出手,必定迅疾而猛烈。
三日后,湖州百里加急文书抵达京城。
当夜疾风骤雨之下,永丰帝彻夜难眠。
翌日,纪国公爷及袁家二老爷早早受诏入宫求见。
永丰帝满脸倦色地来见他。
纪国公爷身着朝服,大礼跪拜而下,“臣未能管束好家弟,臣有罪。”
袁二爷涕泗横流地跪下去,将自己是如何打着纪国公的招牌所做恶事,一一招供,无不详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