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主三人还没吃饭,定下这事后,苏玉跟苏老婆子下了楼,苏老头则是躺在了床上,出了门,还能听见他的咳嗽声。
苏老婆子悄悄的拉了拉苏玉的袖子,苏玉扭头看她,只见苏老婆子压低声音说道:“等去了州府,可别告诉你三叔你爷的病情,等到了那,找个假大夫,给几文钱,让他说些吉利话,就说你爷的病没事,咱们啊,就别冶了。”光这里都费了五两,若是去了州府,那银子不得流水一样的花啊,她可舍不得。
苏玉没说话。
苏老婆子女叨叨道:“你三婶娘家在那,咱们上门,若是往常,总得带些东西去,可眼底咱们连过日子都难,礼啥的都别整了,照我说,咱们若是遇过山头,去里面挖里野味,春笋果子啥的,捎上一些就行了。”
苏玉闻言,心中一动。
她倒是记起来了,现在这时节,春笋都出来了,挖些出卖,或者做小吃,总是好的,去年的冬笋干浪费了,她后来想着都有些不甘心,费了那么大劲做出的东西,一场灾,全没了。
说完话,两人已经下了楼,徐师傅几人已经吃过了,不过给他们留了菜,小宝见菜冷了,便由小二端去厨房热一热,为此,小宝还给了一文钱,这是他的私房。
苏老婆子见着桌上空空,脸色不太好看,她扭头对苏玉道:“二妞,咱们去外面买几个窝头,那东西便宜,吃了顶饿。”
小宝站起来道:“奶,姐,不用,你们的饭菜在厨房热着。”小宝说完,便去寻了小二,让小二将饭菜端了过来,两个大碗,饭跟菜一道装着,碗底还是热乎的。
苏老婆子见着饭菜,愁死了:“这得花多少银子啊,咱们不吃,让他端回去。”
小二听到这话,脸都僵了。
苏玉道:“将这碗端上去,给老爷子吃。”剩下的两碗小二放到了桌上,苏玉坐下来,拿着筷子擦了擦,然后开始吃了起来。
苏老婆子站那没动。
苏玉道:“银子已经给了,吃不吃都是咱的。”
呵,好家伙,这话一出,苏老婆子如猛虎扑食一般扑到了桌边,拿起大碗,狼吞虎咽,尤其是那五花肉,咬得直冒油,没过一会,碗就空了,她揉着肚子坐在椅上,这才开始抱怨起来:“二妞,这一顿花了不少钱吧,几文,还是十几文?”
苏玉吃得慢,还没吃完,她抬头道:“银子徐师傅先出了,连同之前借的,都记在了账上。”
苏老婆子在心里默默的算了起来,五两,再加上这饭钱,他们可是五个人,三十文还得往上走,还有住店的钱,唉,一百文都不止。
苏玉吃完了饭,将碗推到一边,这才对桌边的几人说道:“明天一早我就出去打听张家的消息,若是没信,咱们直接去州府,将爷奶送到三叔那。”
徐师傅问:“咱们一道去,还是让小宝跟高平先回柳阳县。”
苏玉摇了摇头:“咱们一块去,他们不长住,只瞧瞧三叔便回。”苏玉想着,她得在路上将苏老婆子冶一冶,让苏老婆子怕她,这样,以后才能在一块过日子。
她从来都不怕苏老婆子,以前是顾忌苏阿娘的孝道,这才让了步,现在可不用那样。
苏玉平静的看了苏老婆子一眼,又移开了目光。
正在算账的苏老婆了只觉得背脊一凉,咋的,降温了?她伸着脖子往门外看去,外面地是干的,没下雨啊。
苏老婆子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便没放在心上。
苏玉租了四间屋子,苏老婆子跟苏老头一间,徐师傅一间,三个小子一间,她自己一间,这事苏老婆子特意问了,等听到说苏玉租了四间屋,心里直骂苏玉败家,可是嘴上不敢说,又听说那外人高平跟小宝石头住一间,她就去徐师傅了,她想要徐师傅出一半的钱。
徐师傅凉凉道:“你若是这样,我就将你孙女借的利钱再往上提一提。”
这话吓了苏老婆子一跳,她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人是债主呢,讨债的,她怎么傻了吧唧的找这人要钱呢。
苏老婆子跟徐师傅赔了礼,这才慌张的走了。
徐师傅那话自然吓唬苏老婆子的,这一路的钱都是苏玉出的,徐师傅可不是债主,苏玉是为了一路安生,才这样说的。
晚上,苏老婆子给苏老头熬了药,让苏老头喝了。本来苏玉是想要客栈帮着熬的,不过,在苏老婆了听说熬药要给钱之后,立刻说要自己熬药,小炉子找客栈借的,水是井里提的,柴火也是客栈的。
苏玉也没拦她,苏玉觉得,找点事给苏老婆了做也是好的。
这一夜,石头睡得极为香甜,他觉得,二妞姐是个靠得住的,二妞在石头的心里一下子高大了起来,远远的超过了他亲爹。
石头晚上做梦都笑出了声。
次日一早,苏玉就去打听张家的下落了,她直接去的府衙,赛了一钱银子,那牢头就将张家的钱跟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
张家人跟山贼有勾结,有一个女婿是是山贼,就被下了狱,不过,那张家人身子骨不好,没过几天就死在狱中了,竟是一个都没活下。
苏玉又问:“您可知那张家人的尸身葬到哪了?”
那牢头笑了起来:“哪还用葬,直接往乱葬岗一扔,就算了事。”
苏玉问:“乱葬岗在哪?”
牢头瞧了苏玉一眼,道:“你莫不是要去的,可别去了,那张家早死了,尸骨说不定被那野猫野狗啃得不成样子,你去了也找不到的。”
苏玉没说话,过了会,她问牢头:“我想问问,张家人得的什么病,什么时候死的,是一起染了病死的,或是谁先死谁后死?”
这话问得牢头都烦了,牢头直嚷道:“哎呀,里面有人找我,我不跟你说了。”说着,便溜走了。
苏玉看着牢头的背影,却是笑了起来。这牢头真有意思,只说张家人死光了,等她细问,却是一句都不知,看来,这事透着诡异。
她开始听到张家人都死了确实吓了一跳,后来见这牢头前言不搭后语,才慢慢回来神来,兴许,张家人病死本就是诈死,不过,苏玉也不打算问了,张家若是死了,那确实没什么好问的,可若是没死,她再追问,那不是给张家人惹麻烦吗。
苏玉刚才问过了,从长相跟年纪上来判断,苏阿阿等人并不在其中。做山贼的女婿,她爹吗,她爹将她娘跟大姐带走了?
蜀地?
苏玉一边猜测一边回了客栈,她是不打算去的,大哥去年去了那,今年就能回来了。若是娘真的去了蜀地,也不知他们能不能碰着。苏玉又想,大哥要是晋王府找爹,那应该能碰着……
唉,这事只能猜测,不见着人,也没个底啊。
而且,她爹在蜀地那是袁焕说的,若是这消息有误呢,那事情就更复杂了,希望袁焕的话是真的,她可不希望自己有一个当山贼的爹。
苏玉在外面打听了一天,再没找听到有用的消息,既是这样,那肯定是问不出什么了。
苏玉琢磨着,明天再在这里歇一天,后天就去州府。
——
张小露怔怔的看着天空。
不该是这样的啊,她记得寒冬极长,到了四月雪都还没化,种不了庄稼,又没粮食,不少庄稼人卖儿卖女,只为了活下去。
张清跟张老头按着张小露的话去买了粮食,他们搬到了一个小镇上,镇子不大,民风淳扑,张大舅听了孩子们的话,花了十两买粮,买的全是谷子玉米一类,他们租了一个不小的屋子,这屋挨着城门,位置不太好,所以租了一年也才五两。
张老头本想租郊外的屋子的,可是张小露不肯,她又劝了张大舅跟张清,什么招都使上了,就差去死了,张大舅是真怕她去死,这才叹着气同意了。
余下的二十两,留了五文,剩下的跟张老头凑了凑,准备买田地,张小露又想拦,可这次,张家人说什么都不肯听她的了。
张小露伤心得很,暗中寻了张清,直抹泪:“哥,你就听我的吧,这年岁不好,老天爷不赏饭吃,咱们今天就别种庄稼了,说不得银钱会给赔在这上面。”
张清道:“田地买了就是自个的,怎么会赔?就算今年收成差了,不是还有明年吗?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张小露上次说的事冻死人饿死人的事没灵验之后,张清就不太信她了,或者,压根就不信。
张小露急道:“大哥,我可是你亲妹子,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
在上辈子的记忆中,这一年确实难熬,不能种地,种了就是赔,就算买地,也可以在受灾之后买啊,那时候田地极为便宜。
张小露想到这,眼睛亮了起来,她拉着张清道:“大哥,你想想,若是今年地里种不出东西,那他们肯定会卖田地的,田地的价钱就会降下来,那时候咱们再买。怎么样?”
张清拔开张小露的手:“你瞧瞧,这天气多好,现在正是下田的时候,再不买地就晚了。”梦里的话哪能当真?
张清觉得,他妹子确实魔障了。
屋外,响起了张老头的声音:“阿清,怎么还没出来,今天还要去米坊呢,别魔蹭了。”
张小露听到这话,惊得跳了起来:“哥,你们要卖米吗?”不行!绝对不行!
张清扭头说道:“当然,家中的谷子堆成了山,再过两月早稻就熟了,那咱们收的谷子可是陈谷了,到时候肯定卖不出价了。”趁着现在,能卖一些是一些,不然,就亏大了。
张清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小露忽然大声道:“哥,你要是将谷子卖了,我就一头碰死在这!”这声音可不小,一院的人都听到了。
张老太也听到了,她气极:“碰,赶紧碰,咱们家就没你这样的东西!”就跟家里对着干,比虎子还不如呢。
张清以为张小露只是说着玩玩的,没想到,只见砰的一声,张小露还真撞了墙,这一次撞的力道不大,没流血,不过额头上肿了一个包。
张小露虚弱道:“爷爷,爹,你们要是卖谷,下一次我就真的撞死!”没谷没米,那得饿疯,吃树皮吃野草,还有吃人肉的,与其那样的活着,不如死了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