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不得干政。
这在大明朝,几乎就是一条铁律。
也不仅仅是在大明,无论哪朝哪代,后宫干政总不是一件好事。
吕后那血淋淋的教训还在眼前呢!
但是在洪武朝,在马皇后这里是个例外。
倒也不是老朱不想,而是他不能也不敢。
换句话说,朝中的文臣武将对老朱是敬畏,但是对马皇后那却是发自内心的敬重。
就差把马皇后当做自家老娘一样供起来了。
假设老朱明日要是在朝堂上敢说一句咱要废后。
你瞅瞅吧,立马满朝文武都会跳反对,搞不好还会对老朱破口大骂。
若是老朱一再坚持,立马就有大臣撞死在金銮殿上,不用三天,估计这群文武大臣就簇拥着太子殿下登基了。
到那时候,马皇后依旧是大家心目中的马皇后,而老朱估计就不是皇帝了,只能赋闲在后宫做个耕地老农太上皇了。
也别问为什么,问就是这大明,还真不是老朱一个人打下来的。
若是没有马皇后,这天下到底是姓朱还是姓陈,那还真的不好说了!
不过好在马皇后也是个明事理的人,知晓老朱对后宫干政有芥蒂,更知晓后宫如果干政,会对新生的大明带来多大的危害。
所以对于朝堂上发生的事情,除非老朱主动来问,或者是大臣们求到她的头上。
否则马皇后是一律都不会过问的。
马皇后早已经用过饭了,此刻正在做着针线活。
相比起蓝采薇,马皇后的女红就不知道好了多少了。
一家子人,无论是老朱还是小朱,亦或者太子等几个儿子。
凡是在南京城住着的,基本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出自马皇后的手。
如今夏天到了,天气也开始逐渐变得炎热起来。
大晌午的更是可以晒的人汗流浃背。
家里的人的衣服都是要做一些新的替换。
马皇后手中正在做着的这一件衣服用料十分的讲究,是来自川中的上好蜀锦,便是比起老朱此刻穿着的衣衫都差不了多少。
而且在这衣服胸口的位置上,隐约可见还绣上了一只火凤凰模样的大团刺绣。
这让整件衣服看起来分外的精致之余,又多了那么一丝丝的霸气。
龙虽贵重霸道,但要说起霸气,又如何能少的了那浴火的凤凰。
看到吴吉祥恭恭敬敬递过来的奏折,马皇后将手里的衣服放到一边的竹编小筐子里。
衣服的下摆搭在了小筐的边沿,露出衣角上一个小小的金线静字。
马皇后细细的翻阅奏折,看的十分仔细。
看着看着,嘴角就不自觉的挂上了一抹骄傲的笑容。
这是一封来自钟山县的奏折,署名是钟山县令陈大有。
所奏之事,无非就是关于红薯神粮的事情。
庄子上如何如何出现了神粮,神粮的产量如何如何。
所言甚是详细,重点介绍了神粮来自蓝家庄子烟草司副使方静之。
马皇后微笑着合上手里的奏折,轻轻地放到一边,道:“这孩子,咱们不都知道这事情了,怎么还专门让钟山县令送奏折来了!”
老朱一愣,似乎察觉到了马皇后语气里的别有深意。
随后狐疑问道:“那小子知道你跟标儿的身份了?”
当初在蓝家庄子,可是说的让徐达蓝玉送红薯的奏折。
可看马皇后这意思,似乎是方静之让钟山县令上的奏折。
这小子,咱的县令都能指挥的动了。
好吧!
有蓝玉还有李景隆,县令估计都不敢不听这小子的。
马皇后继续拿起一旁的衣服,笑引上了一根新的丝线,道:“你不是经常夸他是个聪慧的坏小子吗,若是这点眼力见都没有,那还叫聪慧嘛!”
“估计从咱们跟这孩子的第一次见面开始,这孩子就把咱们的身份认出来了!”
马皇后笑了笑,决定还是把方静之认出来的事情告诉老朱。
免得这老家伙真的以为方静之不知道,到时候再把老脸丢干净了。
这就让老朱有点失望了。
可第一次见面就认出来了,咱咋就不信呢!
在蓝家庄子,虽然方静之对他的态度依旧,但是还能感觉出一些端倪。
老朱也有预感,方静之这小子是把自已认出来了。
可要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认出来了,这可就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怎么可能,老朱自问,论演技,自已在大明也是数得上号的。
马皇后无奈的摇头,笑了笑道:“你经常拿在手里把玩的那块吴王令牌呢!”
老朱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已的袖子,随后说道:“咱不记得丢哪里了,不过就是以前的牌子,没用了,也就也没多大在意,指不定丢在宫里了吧。”
马皇后呵呵一笑,随即点了点老朱,道:“有空啊,多关注一下那孩子的袖笼,你就知道自已的牌子哪去了!”
咦!
老朱龇牙。
好啊,怪不得咱找不到了,原来是被这小子拿走了。
嗯,肯定是那次喝酒,丢这小子家里了。
马皇后继续说道:“静之这孩子啊,古灵精怪的,看到这牌子,再看看天德与蓝玉对咱们一家人的态度,再猜不出来,那才是见了鬼了呢!”
“所以,那坏小子在庄子上的时候,一直在演咱?”老朱继续龇牙。
哼,我很生气!
咱还想着看这小子吓尿裤子的样子呢!
“要不然呢!”马皇后道:“你不是还想着作弄他呢,这被人反作弄了,不舒服了吧!”
能舒服才怪呢!
自觉把朝臣玩弄于股掌之中的老朱,怎么甘心能让方静之把自已给玩了。
可不甘心能咋样呢,看看妹子绣的衣服,再看看儿子整天叼在嘴里的烟,再瞅瞅努力扒饭的乖孙脚边的小老虎。
敌军都打到指挥部了,他一个糟老头子还能咋样呢!
“行了,行了,说说这奏折的事情吧!”老朱有些恼羞成怒的说道。
说着,还不忘端起小米粥,美滋滋的喝了一口。
妹子熬得小米粥就是好喝。
那坏小子玩咱又咋样,这么好的小米粥他能喝道嘛,这小米还是咱亲自种的。
他就没这个福气你知道吧!
“奏折怎么了?”马皇后问道:“想来这小子是想着通过正式的方式,让朝廷各部知道有了这么好的粮食,希望日后推广的时候,各部的官员不会使绊子吧!”
“使绊子,他们敢!”老朱冷哼一声:“咱说的不是这事,是这奏折的事情。”
“按道理来说,这样的祥瑞奏折,应该是六部在大朝会的时候,送上来的贺喜的,而不是这样直接就给送了过来。”
老朱的意思,马皇后怎么能不知道。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老朱一眼,道:“朝堂上的事情,是你这个皇帝的事情,我这个皇后啊,不能管这些,不然就有人骂我母鸡司晨了!”
老朱挠挠头,他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
“妹子,你知道咱不是这个意思,咱就是想让你给咱那个主意,咱那事情……”老朱说道。
马皇后抬手制止老朱,语重心长的说道:“重八啊,你担心的事情,我都明白,可是有一件事情我也不得不提醒你,要注意过犹不及啊!”
老朱闻言,很是郑重的点了点头,心底却是已经有了主意。
这折子是中书省送来的,必然是要经过胡惟庸的手。
就因为这奏报祥瑞的折子,以往老朱处理过了好多的人。
这也导致一见到祥瑞折子,就下意识的以为是假的。
以往依着胡惟庸的性子,这样的奏折随手就丢了,可如今却是送了过来。
这说明什么,说明胡惟庸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老朱可以肯定,胡惟庸并没有重视红薯的事情。
这奏折送来,若是自已看到了,定然勃然大怒,将其训斥一番,这说明暂时没有动他的意思。
反之,那他就是真的危险了。
老实说,老朱是很喜欢胡惟庸的。
谁都知道自已喜欢吃河豚,可是敢给自已做的没有几个。
胡惟庸就敢,不仅亲自做,还亲自试毒,完了再请自已品尝。
除此之外,还能陪着自已玩。
不仅如此,还是一把非常好用的刀。
这样的人谁不喜欢呢!
俗话说得好,飞鸟尽良弓藏,兔死尽走狗烹。
大明建国以后,必然是要处理一些旧故勋贵的。
这时候,老朱需要的是一些能臣干吏嘛?
不,他需要的是能打掉这些文臣武将的棍子型臣子。
棍子型的官员,有着奴才的忠诚,酷吏的手段,还没有什么资历,最是听话好用。
要说老朱不知道胡惟庸是个什么样子的人,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刘伯温曾经给予过胡惟庸一个著名评价“譬之驾,惧其偾辕也。”
啥意思呢,这就是说,胡惟庸这家伙就像是一匹烈马,一旦用它来驾车,早晚要出事。
刘伯温还说,胡惟庸就像是一匹心高气傲的牛犊,认为这家伙不仅不会做好宰相,还会把朝政搞得一团糟。
事实证明,刘伯温是正确的。
看看胡惟庸上台之后,搞过李善长,搞过徐达,搞过杨宪汪广阳,可这不正是老朱想要的嘛!
不仅懂得迎合自已,还善于整人。
老刘哪懂得老朱啊,他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老朱这人吧,就是个天生的用人大师,骄兵悍将故旧勋贵可是天然的势力集团,老朱坐稳了皇位,自然要为子孙后代考虑,他又不想留下一个兔死狗烹的骂名,胡惟庸自然也就成了他手里那把最锋利的刀。
原本,老朱还想着靠胡惟庸再整一些人的,这朝中的勋贵,还是有点多了。
可惜啊,妹子说得对啊!
有些事情,过犹不及啊!
老朱眼光透过养心殿的大门,似乎透过厚重的城墙,看到了那些正在作威作福的勋贵们。
老胡啊,最后在给咱一次,就带着他们走吧!
“对了,重八,前几日你在太子府做什么了,那轰隆隆的一声,差点吓死人了!”马皇后拍了拍手里的衣服,剪下最后一根线头。
这衣服她足足做了好几天了,还特意让贴身宫女玉儿做了刺绣,不仅用的最好的料子,做工也是十分的精美。
特意做的衣服,就等着接下来要用呢!
一说起这事,老朱顿时来了精神,滔滔不绝的讲起了方静之做的炸药的事情。
“别说,天黑了送枕头,这小子可算是解了咱的燃眉之急呢!”
“这马上就要攻打梁王了,有了这威力巨大的炸药,可算是事半功倍啊!”